“但你们一人是他的兄长,一人是他的叔父,想来我应当是可以信任你们。”
刘豹和刘猛连忙低头回答:
“小人焉会害阿弟(侄儿)之理?小人向将军保证,绝不会泄一字出去。”
关将军满意地点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吾之所以逼你等二人不留余力攻取河谷,正是想要让你们吸引对面贼人的注意,掩护刘浑那支偏师。”
“故明日你们仍不可有丝毫懈怠,眼下这个山口,就是最后一道阻碍。”
关将军的语气开始低沉起来,听起来竟是像带了某些蛊惑:
“只要大军进入河东,关中就唾手可得,只要大汉取得关中,你们就是大汉功臣。”
“到时你们的子弟,你们的功臣,都将会因此受惠。你们部族的百年兴衰,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刘豹和刘猛咽了一口口水,想起关将军麾下的那些胡骑。
不说凉州军中的归化胡骑,就是那些义从胡骑,那也足以让人眼热。
别看“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只有短短八个字,但那就是世间绝大多数人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了。
这数百年来,匈奴人又是舔着脸说自己是汉家之婿,又是给汉家天子守边塞,又是听从汉家天子的调遣四处征战。
图的是什么?
下层的匈奴人,就是为了图汉家天子答应给的那一份口粮。
中层的头目,可能会想着再多要一份好看点的布料,精美点的衣物之类。
至于匈奴贵族,同样也是图一份衣食无忧——只不过是更高级的衣食无忧,最好还是惠及子孙的那种。
反过来说,若是光顾逼着人去拼命,又拿不出好处来。
那别说是汉家天子,就是自家单于,该反的,那也得反啊!
五十年前匈奴内部那一场连单于都丧命的叛乱,不就是因为汉家天子频繁征发匈奴人,却又发不下粮饷?
人活着就得吃饱穿衣,草原汉子的世界观,就是这么朴实,耿直,专一。
不像汉人的某些世族,一边嫌弃铜臭,表面宣称自己是君子喻于义,背地里却又恨不得把人骨头都熬出油来。
呸!
虚伪!
眼前这位关将军所许诺事情,以后能不能兑现不知道。
但送给自己两人的见面礼,那是真的厚实——厚厚一沓的那种厚实。
这些日子以来,凉州军中,不拘是胡人还是汉人,私底下都愿意用战利品换两人手里的票子。
当自家亲兄弟刘浑都忍不住表示,自己也可以用从魏贼手里缴获来的兵器换票子时,刘猛后悔了。
这票子真入他阿母的值钱!
前些日子一不小心跟别人换了不老少,想起来就心疼。
亏大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而且事到如今,反都反了,还能如何?
就算是关将军骗他们,以后大不了就降低点要求,像以前那样,给大汉当义从军,那也是值得的。
反正这一路来,所见所闻,都让人觉得,义从军的待遇似乎也不算太差。
总比被魏人欺凌抢掠要强得多了。
魏贼连活路都不愿意给,非人子哉,以后必不得好死。
一念至此,刘豹和刘猛齐齐大声道:“将军放心,且看明日小人亲自领军,如何死战不退!”
果然到了第二日,刘豹刘猛轮番组织族人上阵,甚至有好几次,还亲自冲到前面。
在两人的带领下,左右二部匈奴杀得南部连连败退。
若不是谷口的魏军逼着南部匈奴,不让他们退出冠爵津谷,只怕刘豹和刘猛已经杀到永安城下。
(非刘备的那个永安宫,后世霍县在三国时也称永安)
这个情况,让魏军开始紧张起来。
很明显,南部的匈奴儿已经挺不住了。
魏国的平阳太守一边抓紧时间加固在山上的营寨,一边又让人在山谷两侧布置大量的滚石檑木。
他不奢望自己手头的两三千能挡住蜀虏,只求能把蜀虏堵在山谷里十天半月。
只要援军一到,以冠爵津谷之险要,则大事可定。
而在这个时候,冠爵津谷东面三十多里的山林里,一支人马正艰难地跋山涉水。
特别是遇到危险处,人在前,马在后,人人都是挽着自己的战马,小心翼翼地避开。
刘浑寻了一处山坡,看着下面长长的队伍,又看向眼前望不到边的高山深谷,眼中有着忧虑,问向身边的石苞:
“石将军,你确定这条路能绕到永安城后面?”
石苞走得有些累,他不顾形象地坐了下来,喘了几口气,这才回答道:
“刘将军,错不了。”
他指了指东面,问道:
“你可知,这西河郡东面的上党郡,有一条漳水?”
“自然知晓,从上党顺漳水而下,乃是冀州邺城。”
刘浑虽是在并州长大,但他离开这里已有十余年,再加上他又没有从刘去卑手里接手部帅之位。
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像刘猛那样能接触到从河东而来走私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