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过年的时候他还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张家是兴汉会在东吴的利益代表人,东吴的粗糖,基本都是通过张家的关系转运入蜀。
冯永怎么可能不记得?
“去年孙权称帝的时候,曾大赦天下。张温的弟弟张白,也在赦免之列。”
张星忆却是先说了一件似乎无关的事情。
“这是好事。”
冯永点头。
“可是有一个人现在被流放到了交州。”
“谁?”
冯永,听了张星忆这些话,心里更加疑惑了。
“虞翻,东吴原骑都尉。”
冯永一听,眉头一挑,“这家伙又被流放了?”
冯永在东吴那边有张家的关系,再加上大汉与东吴的经济往来越发的密切。
所以收集一些东吴人物的情报,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个虞翻的官不大,但是名气不小。
冯永之所以能记住他,是因为他行事狂直,口无遮拦,乃是东吴有名的嘴炮。
这个家伙,于禁投降了东吴他就骂于禁,拿鞭子抽人家,又劝孙权直接杀了于禁。
糜芳献城他就骂糜芳。
搭船出行时与糜芳相遇,骂得糜芳关上船窗不敢见人,赶快避让。
后面虞翻搭车出行,经过糜芳的虎帐大门,糜芳为了避开他,让人把营门给关上。
哪知虞翻的车驾过不去,虞翻又开始大骂:
“应当关窗的时候你把它开着,应当开门的时候你把它关上,这是人做的事吗?”
孙权称王后开庆功宴,亲自起身劝酒,他敢趴在地上装醉。
孙权不止流放了他一次,但是每次他被赦免回来以后,从来没有吸取过教训。
他的种种所为,非但没有让名声受损,甚至还越发大了起来。
曹丕为了收买人心,常常为他设虚坐。
至于冯永,他不用收买人心,听到虞翻的事情,特别是听到虞翻骂糜芳的事情后,直接笑翻了。
因为糜芳所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啊。
“阿郎猜猜这回他又是骂了谁?”
张星忆脸上也露出笑容,问道。
“难道不是孙权吗?”
“不止骂了孙权,而且还骂了张昭。”
张星忆忍不住的笑出声,“孙权与张昭在谈论神仙之事,被虞翻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说他们所说的神仙,其实都是死人,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
“孙权最后恼羞成怒,直接把他流放到交州了。”
冯永也忍不住的笑了。
一个是吴国皇帝,一个是资格最老的大臣,就这么被虞翻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换谁来脸上也挂不住。
哦,不是,换了阿斗那个小胖子来,结果肯定就不一样了。
毕竟小胖子脸上经常被董允喷唾沫,应该习惯了。
两人嘀嘀咕咕笑了一阵。
最后冯永才记起正事:“虞翻被流放交州,和孙权派人去海上,能有什么关系?”
张星忆意味深长的一笑:“阿郎怎么还不明白?虞翻是因为神仙之事才被流放交州的呀。”
冯永心头一跳。
神仙?!
“据妾所知,建兴四年的时候,有大秦贾人秦论至吴,曾被孙权多次接见,常问及海外之事。”
说到这里,张星忆眼中冒出莫名的光芒,“据那个大秦贾人所言,孙权数次问他,在海上可曾见过仙山。”
冯永对这事却是不甚清楚:“四娘是如何知道这个?”
“这个又不是什么密事,当时还被吴人当做远人来服,大肆宣扬孙权之德呢。”
“现在那个大秦人还呆在建业,拿点红糖给他,他就什么都说了。”
张星忆不以为意的说道。
和海外人士谈论方土民俗,聊一下旅途中所见到的奇人异事,那很正常。
没想到张星忆居然能从这蛛丝马迹中,拼出孙权心里的想法。
这个女子很厉害啊!
“一个帝皇的昏庸,往往是从寻仙问道开始啊!”
冯永喃喃的说道。
有了世上最顶级的权势,就开始想长生不老,人心就是这么不知足。
听了冯永的话,张星忆终于放开了他,翻身坐起来,抬头看着帐顶,缓缓的说道:
“如若孙权当真是以掠海民以充吴国民众的借口去寻仙山,即便他现在没有昏庸,也离昏庸不远了。”
说着她的声音变得低幽,“他想一直当皇帝,那太子怎么办呢?”
冯君侯眼珠子一转,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只听得他开口念道: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张星忆顿时就惊了。
这个人,是鬼才吗?
谈个仙山你都能当场念出绝世文章?
“我师门中有个师父,姓李。”
冯永强行解释文中意思,“李公文采,天下无双,乃是真正的谪仙人,他与文中的谢公是知交好友。”
神交也是交嘛,不算错。
“而谢公,见过真正的仙山,这篇文章就是李公与谢公谈论仙山时所写。”
张星忆的目光顿时比纱帐外的烛光还要亮。
“这世上当真有仙山!?”
冯永斜眼看着她:“我就是仙山出来的,你要不要拜拜?”
“去!”张星忆推了冯永一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态了。
冯永嘿嘿一笑:“你说,要是我把这篇文章送给孙权,他会怎么想?”
张星忆听了冯永的话,顿时目瞪口呆。
好久,这才喃喃道:“你这人,当真是心思歹毒,这等绝世文章居然也拿来做算计,简直就是斯文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