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又连喝了几口,感觉胃终于暖和起来。
正在啃肉骨头的张嶷听到冯永这般说,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末将在分肉食时特意问了姜将军,姜将军不是说了虎步军中并无食禽畜内脏的习惯吗?”
姜维听到这话,脸上先是恍然,然后现出羞愧之色。
他站起来对着冯永和张嶷拱了拱手,“是末将私心过重,没有想到军中肉食不足……”
“坐,坐,坐,坐,坐!”
看着这小伙子一副着急认错的模样,冯永伸出油腻的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先等伯岐说完。”
然后又看向张嶷,“伯约觉得我们给虎步军肉食,却给护羌校尉府的将士掺了禽畜内脏,生怕将士不满呢。”
张嶷恍然,失笑道:“姜将军误会了,这是护羌校尉府的规矩,平日里尽量让将士多吃些禽畜内脏。”
姜维听到张嶷说出与冯永方才一模一样的话来,这才有些相信冯永刚才并没有骗他。
但心头却更加疑惑起来:听闻冯君侯厚待士卒,深得士卒之心,又怎么会有这等规矩?
“姜将军有所不知,”张嶷看了只顾埋头嘬牛骨髓的冯永一眼,继续解释道,“君侯有一法,可治雀蒙眼。”
姜维一听,脸上出现震惊之色,“雀蒙眼?”
军中将士,有不少人到了夜里便不能视物,俗称雀蒙眼。
但凡能参与夜袭者,皆算得上是精锐。
大军夜宿时,任何情况下都不得随意大声呼喊,随意走动,稍微大一些的混乱,就很容易造成营啸。
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军中大多人在夜里都是眼瞎。
营啸的结果很恐怖,轻则营寨一片混乱,重则将士自相残杀。
即便是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夜里发生了营啸的大军也有可能自己溃散。
“多食禽畜内脏,可治雀蒙眼。”
张嶷生怕姜维加深误会,又多解释了一下。
“这禽畜内脏,吃一两次不行,须得多吃,才能治愈。”
“我闻姜将军说虎步军平时无食禽畜内脏的习惯,若是仅吃这一次,无甚益处,所以就没有分给虎步军。”
“若是有失误之处,还请姜将军见谅。”
张嶷说着,擦净了手,起身拱手道歉。
姜维连忙还礼,“原来如此,是我见识孤寡,过失在我,不在张将军。”
然后又对着冯永行礼,“维学识浅薄,不如君侯万一,让君侯见笑了!”
冯永喝完碗里的粥,指了指他面前的吃食,“快凉了,还不吃?”
看到冯永浑不在意的样子,姜维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他心结尽去,又涨了见识,顿时胃口大开,当下也学着冯永几个,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开始大快朵颐。
冯永却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姜维,同时心里在想着:
姜维这个性子,若是遇到公私分明的上司,那自然是没什么。
比如说像我这等被蒋琬亲口称赞的德才兼备君子?
但若是遇到小人,那就少不得要吃亏。
比如说被德才兼备冯郎君阴死的黄皓?
冯永在这边劫了魏军的粮草,又宰了牛马犒劳全军,大吃大啖,好不快活。
但金城太守张华所领的援军却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当他听得知粮草被劫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谎报军情。
张华当场就拔刀架到跑回来送信的校尉脖颈上,甚至压出了一条血线。
只见他咬着牙问:“谎报军情,你可知犯了何罪?”
满脸污土,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衣,连外袍都没有的校尉泪涕直流:“将军,小人如何敢说谎?”
“那汉军,从山中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小人仅领了一千人,剩下的全是民夫,实是挡不住啊!”
“两三万?哪来那么多汉军?汉军是怎么会出现在后方?他们飞过去的吗?”
张华一听,气急攻心,一脚踢翻了这个败逃回来的校尉。
“来人,把那些败卒全部关押起来,一一审问!”
一个人这么说没关系,但两三百人都这么说的时候,张华的心一下子就沉到谷底。
虽然从败卒嘴里得到的汉军消息并不一致。
有人说有三万,有人说有五万,甚至十万的都有,众说纷纭,唯一众口一致,就是粮草没了。
汉军从哪冒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谁劫了自己的粮草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必须立刻退兵。
因为军中的粮食最多不过五日。
自己必须要在五天之内回到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