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籍之人,当不起冯郎君如此大礼。”
看不清年龄的樊姓老者连忙还了一礼。
“应是小人向冯郎君见礼才是。”
冯永听了,再仔细地看了看这樊姓老者,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懂对方的年龄。
看他发须皆白,应该是上了年纪。
可是再看看那光滑没有皱纹的脸,红润而有光泽,说他三十岁也有人信。
“我这里没有什么贱籍,”冯永按下心头的疑问,爽朗一笑,“更何况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何来卑贱之说?”
冯永此话一出,樊姓老者和他身后的人不禁都齐齐惊讶地看向冯永。
“世俗之见,在我这里行不通。”冯永坐下,又伸手示意众人坐回位置。
除了樊姓老者能坐在那里强自镇定,剩下的人,仿佛都有些不习惯地扭了扭身子。
冯永看到这情况,又笑道,“诸位莫要惊讶,锦城有人称我为冯癫子,不单单是指我曾发过癫病,更多的,是说我常常会做出乎常人意料的事来。”
“故在我这里,有些东西与外头的规矩不大一样,没有什么好惊讶的。”说着,又指了指他们有些坐不习惯的椅子,“当初这东西出来的时候,也有人说是不合规矩,乱了礼数,但如今还不是满锦城都是?”
“所以在我这里,讲究的是实用,礼数没有太多,所以大伙不必如此见外。”
众人听了,脸上皆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放松了下来一般,附和地笑了一下。
没办法,锦城传言,这位冯郎君心思极是狠毒。
更何况他们一行人是从南中而来,自然比他人更加清楚地知道此时南中的情况。
那蛮僚之人一群一群地像牲口一般被人捉去当劳力,听说就是出自此人的计谋。
此人才十几岁的年纪,就想出此等狠绝之计,想来怎么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所以他们在没见到真人之前,皆以为他是一个面色阴沉,眉眼全是狠厉之色的少年郎君。
没想到此时一见,虽说是比不得那些大族人家出来的公子郎君温润如玉,但也是举止潇洒,话语直爽,看起来也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
再加上他们身为医工,多为贵人所轻,没想到此子却是对他们没有一丝轻视。
此人年纪虽小,但已身负盛名,未到弱冠就入了仕,官职还不低,竟然还能在他们面前坦然说出自己是冯癫子的话来,已经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
这叫他们如何不一下子就心生出些许好感?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樊姓老者在听了冯永这些话后,眼色中藏着深深地担忧。
当年的曹贼,对他有用之人,也是这般体任自然,用人无疑,唯才所宜,甚至至心待人,推诚而行。
可是师尊稍有忤逆他的意思,便是收监入狱,直至惨死。
眼前这少年郎,可是未到弱冠啊,就已经隐见曹贼当年的风度,实是可怕。
看来自己让南中的徒子徒孙早做准备是对的。
然后再看看跟着自己过来的这些人,一个两个脸上竟然露出认同之色,心下不禁一声暗骂,当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不过眼前此子被人称做是巧言令色,还当真是没说错。
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医工,深知世人对自己这行业的轻视之深。
若不是因为师尊的惨事,自己一朝突然听到这些话,只怕也会生出知己之感。
区区几言,短短几句,就能蛊惑人心,不是巧言令色是什么?
心里头这般想着,樊姓老者脸上却是陪着笑,“冯郎君名满大汉,又身居要职,我等只是贱籍之人,如何能失了礼数?”
当年师尊就是太过于恃才,又不甘心自己因为行医而被世人所轻,这才做出了种种举动,恼了曹贼。
眼前这少年郎君心思狠毒,如今看来又颇不拘小节,当真是越看越觉得像是那曹贼,所以还是小心一些,身段放低一些为妙。
免得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曹贼手里逃了出来,最后却还是逃不脱师尊同样的命运。
“小人这身所学,在贵人眼里,那是不值一提。得蒙冯郎君不远千里所召,实是不胜惶恐,就怕所学疏浅,失了冯郎君之望。”
冯永自然不知道樊姓老者心里所想,但看他所言,却好像是对自己有所畏惧一般。
再看看他一身黔首老农的打扮,如果不是他那鹤发童颜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气质,说他是乡野苍头也没人怀疑。
于是冯土鳖心里不禁有些疑惑,看了看李遗,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心道此人当真有了不得的医术?
李遗得了冯永的眼神,明白兄长的疑惑,但此时却不是解释的时候,当下便笑道对那樊姓老者说道,“樊医工何以如此自谦?当年华元化医术名满天下,樊医工又是华元华高徒,如何算得上是所学疏浅?”
华元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