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提醒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收敛一些。圣宫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了。是关于财政大臣瓦塔泽斯大人被刺杀的事情。”
瓦西里神情郑重,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这一番话却让其他的瓦兰吉们一头雾水,“那不都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吗?!”
瓦兰吉们的交谈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因为他们所说的是希腊式的古瓦良格语就算是地道的罗斯人也只会听得一知半解,可是他们说话的内容这时全被坐在角落中的伊戈尔听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退役的瓦兰吉战士,他对这口粗野的瓦良格话再熟悉不过了。
“瓦塔泽斯大臣被刺杀?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么!”
尽管过去快半年了,但伊戈尔对那件事情记忆犹新,那是发生在自己去见塞尔基乌斯修士的那天晚上,甚至财政大臣遇刺的地方都和圣伊莲娜大教堂不远。据说那晚,瓦塔泽斯的下属买通了他的护卫刺杀了他,虽然那件事情当时闹得满城风雨以至于好几个贵族掉了脑袋,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又要旧事重提?
其他的瓦兰吉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瓦西里伍长却此时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们说:
“上一次只是皇帝陛下单方面停止追查,而这一次是皇后,至于原因——坊间那些不好听的流言,想必你们应该多少也听说了吧!”
听了这话,瓦兰吉们包括不远处坐着的伊戈尔这时都已经回过味来,早已经有流言蜚语说当今皇后杜卡琳娜和大臣瓦塔泽斯关系暧昧,以至于有风言风语说,瓦塔泽斯并非是死于政敌的谋杀,而是被阿莱克修斯皇帝派人暗杀的。其中内容说的煞有介事,甚至被下城区的戏班子编排成戏剧,而早就看惯了酒神赞歌的贫民们对这种尺度极大的下九流的表演剧当然是喜闻乐见。
“宫廷之中已经命令重新彻查这件事情,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你们都要收敛一些,把密道的羊皮纸都先放到我这里。”瓦西里站起身来从手下们一一拿走了本来交给他们的君士坦丁堡密道图纸。这些都是过去走私商人绘制的,经过瓦西里自己整理之后,他手底下的小队便靠着对这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密道勒索走私商人当外快——如今罗马军队上下捞钱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毕竟就连皇帝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一直没发军饷的士兵不要闹事就好。
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瓦塔泽斯大臣遇刺的事情被彻查,往日犯罪滋生的君士坦丁堡势必迎来一场严打,瓦西里当然要提醒自己的部下们要收敛起来不要这时候撞到御卫军手上,那些家伙即便是他们瓦兰吉卫队也不愿意太过招惹。
“还少一份,头儿,应该在小伊戈尔的手里。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拿去了,准时昨天我么几个喝醉了,让那小子趁虚而入了。”将绘制密道的羊皮纸全部交到瓦西里的手上,瓦兰吉们才发现还少一张。
而只见瓦西里皱了皱眉毛说道:“他那张待会儿我去要,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又跑到哪里去了。好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先到这里吧!”
“好嘞,头儿,那我们先走了。”几个瓦兰吉们点了点头,将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又嚼了几颗橄榄果便径直走出了酒馆。而此时,酒馆之中仍然静悄悄的,因为所有人的注意还停留在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瓦兰吉的身上。尽管没有人听懂他们刚才的交谈,但是显然从他们语气里商人们看出了某种不安——君士坦丁堡又要不太平了。这么多年来,君士坦丁堡一旦发生什么罪提心吊胆的便是这些商人们,毕竟当年曼努埃尔一世捕杀拉丁商人的那一幕仍然令人心有余悸。
小主,
就在所有人还在寻思着怎么回事的时候,伊戈尔这时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瓦兰吉卫队一出现他便终止了和罗斯商人的交易,猫着腰生怕被瓦西里看见自己。而现在除了瓦西里其他的瓦兰吉们都已经离开,壮着胆子,伊戈尔也准备浑水摸鱼立即溜出这里。
可他偷偷摸摸刚刚靠近酒馆门口边,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便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疼疼疼!”
伊戈尔可没有其他瓦兰吉们那么强壮,痛的大叫起来。
站在他身后抓住他的正是一直在等他出来的瓦西里,“伊戈尔,你见到我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
“嘿嘿,瓦西里大叔,原来是你啊!没想到这么巧。”
“别装了,把东西给我。”瓦西里像拎着小鸡仔似的把伊戈尔提到了酒肆角落里没好气地看着还在自己面前装傻的少年说道,“刚才我和其他人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吧?这几天风头紧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你要是出什么事的话,塞尔吉乌斯那家伙可饶不了我。”
“什么东西啊?”伊戈尔摊了摊手,索性装傻到底。
“废话,当然是地图了,你这一个月光是在佩拉玛门光是在走私商人身上刮下来的油水便够你花销的了。人家都告状告到我这里来了,你还跟我装模作样啊!你信不信我把你在这儿的事情全部告诉塞尔吉乌斯。”瓦西里白了伊戈尔一眼,虽然伊戈尔和他一样身上流淌着瓦良格人的鲜血,可是却原原本本继承了他母亲那一半犹太血统。
“别别别,我拿出来就是!”
见对方拿出了杀手锏,哭丧着脸的伊戈尔只好将一直贴身存放的君士坦丁堡密道图还给了瓦西里伍长。
“我也是没办法,我真的缺钱啊。”伊戈尔埋怨地将桌子上加了一点肉桂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给自己单薄的身子好好取取暖。“从我进入瓦兰吉卫队之后我就没有看见过一块铜板的薪水,这和塞尔吉乌斯修士说的完全不一样。”
几个月前,在自己父亲曾经的战友塞尔吉乌斯修士的帮助下,伊戈尔成功可以到圣伊琳娜大教堂下属的修道院见习,而在那位不近人情的胖修士介绍下,伊戈尔又认识了眼前这位同样是自己父亲过去的同袍瓦西里伍长,随后他才得以离开都城巡防军营成为一名瓦兰吉,接替他父亲曾经的职务。伊戈尔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原来紧紧巴巴的日子,毕竟一名瓦兰吉战士每个月也有十几枚银诺米斯玛的薪水,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连皇帝的禁卫军居然也已经足足一年没有发军饷了。大失所望的他当场就想把发在自己身上的这身盔甲连同那柄罗姆法亚剑(不是斧头是因为伊戈尔拿不动),只不过这样走的话他可能会被当场军法从事。
“所有人都是这样,我之前已经上去催了好多次,一直没有下文。所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像我们这里你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边疆区的士兵日子可比你过的惨多了。”瓦西里将地图收好放在怀中的口袋里,无奈地说道,作为昔日的同袍他已经很照顾眼前这个战友的孩子了,可是伊戈尔显然是在家乡没有受过严格的训导,心性上明显有些偏离了,无怪乎塞尔吉乌斯会让自己来锻炼锻炼他。不过平心而论,瓦西里却依旧看好眼前的这个孩子,因为伊戈尔的身上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藏的“品质”。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该忍耐还是忍耐一些,知道瓦兰吉卫队为什么两百多年一直能够得到历代罗马皇帝的信任吗?就是因为我们能够忍受凛冬的苦寒而绝不屈服。只有做到这一点才是一名真正的瓦兰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