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鞅无视了季孙斯的谄媚,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他眼睛还在往孔子那边瞟。近几年来,从未见过如此胆大之人,恍若当年平丘之会上争承的郑子产复生!
他心里有不快,有欣赏,也有刻意的刁难,故有此问。
孔子停步回应道:“君子没有什么可争的事情,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为国而争。但即使是为国事而争,也是先互相作揖、谦让,结束后又互相敬酒。这才是君子之争。”
和先前他临危受命,起身接下了赵氏父子的挑战一般,孔子作为筵席的主持者,再度从篚中取酒爵。盥手洗爵,又用酒壶将铜樽添满酒浆,随后才面朝北面,献于赵鞅。
这边,高大的鲁国老者收起了针锋相对,将脸矜持地掩在宽袍大袖之后,酒水撒了卷须。
“赫赫师尹。民俱尔瞻,今日始知赵卿之威。”
那边,赵鞅没了先前的刻意傲然,也双手举樽,满饮一樽。
“孔子今日所为,足以为国之砥柱矣。正如《诗》言:乐只君子,邦家之基!”
这两位巨人虽然无法为友,但也没有像历史上那般相互仇视,这算是件好事么?默默旁观的赵无恤也说不清楚。
……
颁布了对赵无恤的赏赐,解决了须句的事情,孔子的使命也就算完成了。
至于赵无恤已然渗透的西鲁各邑,虽然大夫会盟大夫不符合礼法,但那是齐国大军压境时的不得已之举,说到底还得怪三桓不救让大夫邑宰们绝望。鲁侯对此追加承认,如今已成既成事实,反悔也来不及了。
既然赵无恤没太明显地派军进驻,驱逐大夫,那鲁侯和三桓还能捏着鼻子装作没看到,一切等强势的赵鞅离开后再说。
但孔子却不能听之任之。
于是他临走时,又认真地问了赵无恤一句:“小司寇,阳虎,真的死了么?”
夫子啊,你对阳虎的恨意还真是持久啊,历史上,千百年之后吗,他都得靠沾你的光而留名。
于是无恤也很认真地回答道:“死了,我的家臣阚止亲眼所见,我当时还阚止让送了他一句话。”
“什么话?”
“世人莫学阳虎,两叛其主,欲弑其君,以陪臣执国命。“
赵无恤此言或是效仿当年楚灵王的,楚灵王主盟诸侯时讨伐吴国,在吴国朱方邑抓获了齐国的昔日权臣庆封。爱显摆的灵王大喜,于是将他五花大绑,背上插着斧钺游街示众,还逼他说这句话:“切勿效仿齐国的庆封,他是个叛臣,杀死他的国君,削弱国君的孤儿(齐侯杵臼),还敢僭越与大夫会盟!”
当时口齿伶俐的庆封却反其道而还之,游街时大声喊出楚灵王的丑事:“二三子不要学楚共王的庶子围(楚灵王),他杀死兄长的孺子麇而篡夺君位,还妄图称霸,和诸侯盟会!”楚灵王大窘,赶快让人把庆封的嘴堵上杀了。
所以孔丘一时间很是好奇,阳虎会怎么回答。
经过今日的对抗后,他对赵无恤的态度在悄悄改观,甚至连”修身齐家治国治国平天下“这符合孔门志向的豪言壮语,似乎也和当年楚灵王占卜时大言不惭的:”余尚得天下?(我能得到天下么?)“靠拢了。”阳虎可有回应?”
赵无恤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据说,阳虎当时奄奄一息,甚至都不能发音了,但我想他心里想说的应该是……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