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持道:“邓中丞自知得罪了妹夫,知道难安其位,便想托我来……”
章越还未说话,屏风后十七娘转出道:“二哥,这事你就不要请托三郎了。”
吴安持闻言面色苍白,看向章越问道:“三郎当真?”
说实话,王安石走后章越顾着经义局的事,还未想着如何处置邓绾。
没料到邓绾自己找上门来。
官到了这位子的人都不蠢,除了邓绾还有吕嘉问,以往王安石在场的时,他对自己都一脸肃然,从来不假辞色。
但到了私下章越与吕嘉问相处时,吕嘉问都是必恭必敬,说是谄媚也不过分。
章越对吴安持道:“丞相回江宁了,邓中丞也当知退了。”
“你与他说,以往他对我如何,自己心底有数。但是其他就不要多想了,自己给自己留个体面!”
吴安持闻言很是沮丧,十七娘对他使了个眼色。
吴安持只好暂且离去了。
章越对十七娘道:“你与舅兄说,邓绾必须罢!此事不容商量!”
十七娘点点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宰相一任御史中丞。
权力只对来源处负责,邓绾是王安石提拔上来的。如今王安石走了,你邓绾还想厚颜无耻地在御史中丞任上待下去,是谁给你的脸皮。
你邓绾不走,又让后面的人如何上进?
更不用讲,王安石要退的时候,邓绾一个劲地在官家面前说,要殊礼礼遇宰相,同时提拔王安石子弟为官,再为王家请求在京中赐第。
其实这些章越都准备为之,这是代表自己这位后任相公对前任宰相的尊敬和尊重。
但是你邓绾出来越俎代庖干什么?
你一说,成了我和官家听了你意见才办的?
这事还需要你来提醒?
你邓绾不滚,还有谁滚?
章越想到这里对十七娘道:“我出门一趟?”
十七娘讶道:“这么迟了?”
章越道:“不错,必须走一趟,去蔡师兄的府上!”
……
韩绛从太原府入京,三度拜相,成为百官之首。
韩绛见过天子后,回到府中谁都没见,独见了章越。
但见韩绛道:“吾三起三落实叹人生之不易。”
章越在下首笑着对道:“天子有不能畅言之隐,当国大臣当达其意而擅谋之。韩公以后要操劳了。”
韩绛叹道:“此番面圣,官家叩门而问平西夏之事,其意甚诚。这些年我身在太原也看得明白,如今兵虽练得广但是不精,不可轻言边事。”
“只是官家听了颇有失落,或以为我不肯如攻取罗兀城般,悉心为他谋之。”
章越心底为韩绛同情了一秒钟,然后道:“灭夏非一朝一夕之事,官家心切,还望韩公多劝。”
韩绛道:“当然,我会劝之,以后国事度之要帮我多分担。”
章越道:“今日正有一事禀告韩公!关于御史中丞之事!”
韩绛问道:“邓绾?”
章越点点头,那日自己让吴安持劝告邓绾后,对方却当作没听到,居然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任。
邓绾如此厚颜无耻,那么自己只好帮他体面一下了。
韩绛也不喜欢邓绾道:“当年王仆射在位时,邓绾多依之,后吕惠卿继之,邓绾先附之,到了王仆射回京,又叛吕惠卿而附王仆射。”
“这等人实是败坏了天下人心。”
“说实话,这些年变法虽有效,但官场风气败坏,以善术为精神,以讦人为风采,以忠厚为重迟,以静退为卑弱。”
“而士人要么隐匿,不肯出世为朝廷办事,只求一己逍遥;要么奔竞于朱门,垂怜权贵施舍,一门心思地妄图幸进。
“这些年官场风气之败坏,都是拜邓绾,崔公度这些人所赐!”
“仆要一纠正官场之风!杀一杀这等歪风邪气!”
章越道:“丞相所言,诚如是也。”
韩绛又问道:“邓绾去后,谁可继之?官家的意思如何?”
章越道:“回禀丞相的话,台谏之任重,不可苟然而居之。”
“官家的意思,似想用邓润甫继之邓绾,至于右正言,直集贤院蔡确可任侍御史知杂事兼知谏院。”
御史中丞为四入头,是御史台的一把手。
侍御史知杂事,为御史台二把手。
在官家让邓润甫接替邓绾下,章越便推举蔡确为御史台的二把手。
韩绛,韩维都曾提拔过蔡确,算是有恩。
听了章越这么说,韩绛道:“可!”
邓绾不知道他仍在御史中丞的任上时,天子和章越就已将他继承者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