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我宁愿与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宕开一笔。”

脑中又浮现出了个高深莫测,油盐不进的男人身影。

她虽有些许沮丧,却并不觉得气馁,其实真论起来,这不过就是二人初初相识的第一日,难道就指望人家对她有多热络不成?

徐温云其实很能体谅这种出门在外的防备心,可于此同时,也燃起了些不拿下他誓不罢休的莫名胜负欲。

偏就不信了,那男人还能当真能严防死守到底?

绝不可能!

*

翌日。

扬威镖局纪律严明,若无特殊情况,押镖队伍都必须在清晨卯时四刻出发。

作为总扛把子,马镖头需在此之前纠集镖队,清点人数及镖品,待所有事物检验完毕后,再由大掌柜的去寻客栈管事办理退房事宜,而后才能出发。

马镖头照例早早就起了,又想起那小寡妇天光微亮时特意前来的嘱托,念着待会儿应是没功夫顾及其他,于是洗了把脸,站在了那位客卿的房门外。

抬手扣了三下,紧闭着的大门由内而开。

眼前的后生早已穿戴整齐,好似随时随地就能整装待发,且经过连日的奔波,他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疲色,瞧着依旧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果然还是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啊!

“马镖头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同路了七八天,二人早就已熟稔,马镖头顾不得寒暄其他,只开门见山,将手中物件递送上前。

“元白,这是那位小寡妇,特托我转送给你的东西。

她道昨日茶寮你为她解围,实该好好感谢,原想直接以金银酬谢,又觉得有些落俗,后见你脚上鞋履缝合处有些脱线,行走间多有不便,于是估摸着你的鞋码,掌灯点烛,漏夜赶制了双出来。”

那是双再寻常不过黑色皂靴。

或是因着赶工的原因,上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靴筒处绣了团简单的祥云花样,纳着厚厚的千层底,靴筒内亦加了薄棉,正正适合秋时穿,甚至都不用上脚,光看着便知穿着舒适极了。

“小寡妇面皮薄,昨夜被你撵出了门,不好意思自己来送,便央告到我身前来,你是没瞧见,小娘子估摸是熬了整夜,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真真是怪可怜见儿的,到底是人家一片报恩之心,你便收下吧。”

眼见他无动于衷,马镖头唬着脸,将那皂靴不管不顾直直塞入了他怀中。

“杵着不接做甚?你那鞋底磨损得都快掉跟了,不穿这双,莫非想打赤脚不成?我甚至替你里外都检查过,安心穿便是!”

马镖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只剩下李秉稹抱着那双皂靴静立当场。

他身在行伍,在外头行军打仗多年,并不是个在意吃穿住行的,军粮补给不到位时,野菜树皮也啃过,可吃上尚能将就,落在穿上,就实属有些束手无策。

毕竟不能时时带个会针线擅缝补的女人在身侧,衣裤鞋帽若是破了,能换就直接换,换不了就糊弄着穿。

那小寡妇确是细心。

这皂靴送的也正是时候。

可他清冽的眸光垂下,落在那团祥云花样上,剑眉不由还是微微蹙起,扭身将那双黑色皂靴置在桌上,对旁垂首静立的侍者冷声吩咐,

“处置掉。”

话音刚落,就在他转身准备取行囊下楼,与镖队汇合的瞬间……

许是走得太急,只听得撕拉一声,右脚略微开裂的鞋底,竟摧枯拉朽般整个崩裂开来,青石板的地面上,那只彻底掉落的千层底,安然躺列宣誓着它的罢工。

此时城中商铺必然还未开门。

身侧再无多余更换的鞋靴。

若再耽搁下去,很有可能耽误出队时间。

……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霎那间,一一闪过李秉稹的脑中。

他迅速做下决断,终是出声,喊停了前脚就要踏出门外的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