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还在一旁端着糖盐水往鼻饲管里灌的妇人目眦欲裂,看着嘉令拿着针线的眼神像是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早些时候,在嘉令去回春堂找郭大夫那天,老人就已经提出过要用针线将伤口缝合,大奉朝早就已经有了用羊肠线缝合伤口的前例,但却遭到了胡香的强烈反对,这样一个素来如菟丝花般的女人,居然不知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一步不让,也因如此,伤者的伤口只用药粉草草包扎。
可以说,胡香的丈夫能有今日,一大半要归功于他的妻子。
嘉令少见地瞪了眼睛,她其实很讨厌一些根本不懂的家属对治疗过程指手画脚,等到治疗效果不如预期时却又跑来又吵又闹,眼前的胡香显然就属于此类,现下情况紧急,不便与她解释,只能朝窗外大喊:
“来人,把她拖出去!”
胡香又闹又叫地被夫家亲戚拖出去,嘉令摇摇头,复又重新投入手术中。
清除失活组织,分离异物,探查神经和血管……
这一步步,嘉令做得行云流水,惟有在冲洗伤口时忍不住蹙紧了眉心,看见一整瓶酒精就这样被用光,心痛得直抽抽。
待一切事毕,嘉令又给病人喂了些大蒜素,说实话这些东西能起到多少作用,嘉令自己也说不准,但想到先前陈栓子的境遇,她还是这么做了,没准,就有奇迹呢?
手术结束,嘉令照例出去同家属沟通。
胡香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见嘉令过来时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为刚刚的事生气。
嘉令在心里暗暗道了句抱歉,蹲下身来温声道:“病人的伤口我已经做了处理,接下来一天你要观察他是否有高热……”顿了顿,她又道:
“先前用针线将伤口缝合是因为……”她林林总总说了许多,只觉得口干舌燥,看着胡香满脸的无动于衷有些生气:“你……”
斜下里伸出来一双小手,端着一碗白水,嘉令一愣,转头望见一直被自家母亲忽视的女孩。
“周大夫,您喝。”七八岁的孩子身量只有嘉令在后世见过的四五岁大,看见嘉令的目光假作熟稔地代替母亲招呼起嘉令喝水。
嘉令心里的气球像是被人忽的戳破,到底没再说下去。
等到嘉令走后,女孩有些怯地叫自己母亲:“娘亲?”
胡香没理她,只自顾自地念叨着“不可以。”
以她浅薄的认知,实在无法理解穿针引线的玩意怎么可以缝在一个大活人的身上,她总是不肯接受新的事物,一如只知道依附男人而活,实在是愚昧又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