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来之前,同事们先聊开了。事隔半个月,陈雨脸小了一圈,皓白手腕上的男士表,表带的扣又往里紧了些,同事们坐在她旁边,均表达了既关切,又羡慕、主要是羡慕体重的心情。一名叫苏凯的胖摄像问:“雨姐,家里的事安排得如何,伯母的身体没事了吧?”陈雨答,算是告一段落了,要不,也没法来啊。单身女郎于小航,铿锵有力地问陈雨,这种事,男人干嘛用的?姐夫帮忙照顾不就行了吗?陈雨夸张地“嗨”了一声,“你以为就我们这行,把女人当男人,把男人当牲口使?行行都这样,你指望对方成为你的后方,后方正在单位当牲口呢!”
大家哄堂大笑,笑着、说着,客人们进来了。一共五位,奇了,按百家姓的排名来的,分别姓赵钱孙李周。所有人不约而同站起身,互相握手寒暄,于小航向客人们介绍陈雨,“这是我们总导演陈雨陈导!”客人之首,当地电视台的主持人、赵普生、赵老师用一口播音腔夸赞陈雨,“久仰大名,只是没想到陈导如此年轻,还是美女!”赵普生也是此次《风情·辣椒篇》在湄潭的出镜嘉宾之一,他十分健谈。众人落座后,服务员捧着菜单进包厢,她左右看看,不知把菜单递给谁,陈雨笑意吟吟,圆脸冲着赵普生说:“我们今天是来宝地一游,主随客便,入乡随俗,还请赵老师为我们点一桌地地道道的贵州菜吧!”
赵普生也不推辞,他接过菜单,环顾左右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拍辣椒,就不可不尝尝我们特有的辣。”
“辣子汤、小米扣碗、豌豆凉粉、醡海椒、豆腐圆子、鱼包韭菜……”赵普生报着菜名,服务员在小本上逐一记下,服务员还未消失,赵普生便打开话匣子,谈起用糟辣椒做的糟辣鱼,正是明天要去村寨拍摄的重点。“你们北京来的朋友,有所不知,糟辣椒,是贵州人使用最多的辣椒制作方法,在湄潭,糟辣椒制作是一种古老的传承。”
陈雨早做过功课,接话:“我知道,糟辣椒因发酵形成独特的酸味不仅能开胃,还能避免因水质钙化产生的身体伤害。”
“对!”赵普生俨然是全场焦点,哪里都是他的主持坛,他的两片厚嘴唇没有合拢的时候,他继续说道:“辣椒,是我们贵州人必不可少的食物,我们的食辣能力,只能用‘辣不怕、不怕辣’来形容,贵州人不仅能吃辣,而且在辣椒的开发和利用形成自己独特的一套。”
“是的,山川阻隔,贵州不同区域的食俗千差万别,辣椒却是人们不约而同的选择。”陈雨的眼睛有星光,她颔首答,很快,她眼中的光变成不可置信的光,潞城食物以咸辣为主,在山城也颇吃了几道辣菜,但眼见着在湄潭,只见圆桌上摆满食物,一片红,红中跳跃着些许其他颜色,通过其他颜色她才能分辨出,是辣中有鱼呢,还是辣中有豆腐。
来自文联的地方史专家钱为民,坐在赵普生下座,他的脸长得像核桃,他咳嗽一声,核桃的纹更密了,核桃开口了,“陈导说得好,山川阻隔,辣却是贵州所有人的选择……各位知道为什么吗?”
所有外地人企盼地看着他,所有本地人含笑不语,等着他发言。钱为民呷一口湄潭当地的茶、遵义红,慢悠悠地说:“因为贵州不产盐,喀斯特地貌造就的高山幽谷,让盐的运输困难重重。为了弥补盐的缺口,贵州人很早开始尝试以辣代盐。中国已知最早关于食用辣椒的文字记载,就出现在贵州。生活在贵州大山深处的水族百姓,至今还保留着自制罐藏糟辣椒的传统,其中,辣椒酸水点豆腐的技艺,就是以辣代盐那段历史的见证。”
钱为民的一番话,令陈雨折服,她举起茶杯,“钱老师,我酒精过敏,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不敢,不敢!”钱为民站起来,微微作揖,苏凯等一众青壮男子,纷纷举着白酒杯,大家集体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