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村的名字,像是从墨缸里捞出来的,带着一股洗不掉的沉郁和穷气。
傍晚,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已经低低地压在了村子上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村东头那间最破败的茅草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是婴儿算不上嘹亮、甚至有些猫儿似的微弱啼哭。
“生了!是个带把儿的!”接生婆王婶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急。
屋外,老实巴交的汉子林老蔫搓着手,脸上刚挤出一点初为人父的喜悦,就被天际猛地一道惨白闪电劈得僵住。
“轰咔——!”
雷声不是从天上滚过来的,而是像直接在头顶炸开。那雷光,亮得瘆人,直直劈落在村口那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上。
“咔嚓”一声巨响,老槐树碗口粗的枝干被硬生生劈断,露出里面焦黑如炭的树心。
狂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吹得茅草屋簌簌作响,几乎要散架。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落下来,又密又急,像是天上漏了个窟窿。
“不好!这、这天象……”王婶从产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屋里,“这娃、这娃生下来不哭,就瞪着眼看人……还有这雷……林老蔫,你这娃……是、是厄八字啊!天煞孤星!克亲的命!”
林老蔫的脸,瞬间变得比外面的天色还难看。
就在这时,村里年纪最长的瞎眼陈瘸子,不知何时拄着拐杖摸到了附近,他侧耳听着风雨雷声,枯瘦的手指飞快掐算,猛地睁开那双灰白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喊:“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我的老天爷……阎王爷在生死簿上打红叉的命格!留不得!这娃留不得!要克死全村的!”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闻讯赶来的村民中蔓延。人们看着那棵被劈开的老槐树,看着这反常的暴雨,再听着陈瘸子的话,看向那间茅草屋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