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数息!
那笼罩南天、足以惑乱军心的庞大妖异蜃景,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彻底烟消云散!只留下那片被热浪扭曲、空无一物的黄色沙海!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沙梁。
所有秦军将士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片恢复“正常”的天空,又看看沙梁顶端高举铜镜、如同神只般的身影。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将军的敬畏、以及对那妖异幻术的深深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暂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妖法…破了?”羌瘣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王翦缓缓放下铜镜。手臂因长时间高举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他低头看向手中这面立下奇功的狭长铜镜。镜面在刚才的强力聚光下,边缘微微有些灼融的痕迹,但依旧光洁如新。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镜背那繁复精美的蟠螭纹饰。古老的纹路在烈日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就在他准备将铜镜交还羌瘣时,他的指尖在镜背靠近边缘的一处螭龙盘绕的凹陷处,触感忽然微滞——那里似乎并非纯粹的纹饰!
王翦心中一动,立刻将铜镜翻转,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只见那处螭龙盘绕形成的凹陷中心,被极其精细地镶嵌着一小块比米粒还微小的黑色玉石!玉石表面光滑如镜,上面用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细如发丝的金线,极其巧妙地勾勒出几个细小的符号!那符号非字非画,扭曲如蛇,透着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
“楚地巫文?!”王翦瞳孔骤然收缩!他对六国秘文皆有涉猎,这种扭曲如蛇虫的符号,正是楚国巫祝一脉秘传的“灵蛇籀”!此镜,竟是楚地之物?而且被施以巫祝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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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将铜镜对准烈日,调整角度,让炽烈的阳光穿透那微小的黑玉镶嵌点。
奇迹发生了!
阳光穿透黑玉,在铜镜背面的沙地上投射出一个放大了数倍的清晰光影!光影之中,那细小的金线符号被放大后,清晰地显露出了其真实面目——并非巫文,而是四个极其古拙、却锋芒毕露的篆文数字:
“乙酉 庚辰 壬午 癸未”
“干支…生辰?!”王翦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分明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用楚地巫术隐藏于镜背,再以特殊黑玉和光线投射显现!如此隐秘,如此费尽心机…这生辰的主人,身份必然非同小可!
“乙酉年…庚辰月…壬午日…癸未时…”王翦在心中飞速推算。秦时沿用周历,结合天文星象…他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个生辰八字…
这个被楚巫秘术藏于镜背的生辰…
对应的年份和月份…
正是——
二十一年前,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孟夏之月!
而那个月…那个在秦国朝堂掀起滔天巨浪、最终被赐死的楚国质子…
昌平君 熊启!
【三: 镜底幽光】
“昌…昌平君?!”辛胜失声惊呼,如同被毒蝎蜇中!这个名字在秦国朝堂,无异于一道深可见骨的禁忌伤疤!
羌瘣、黑伯等核心将领无不骇然失色!昌平君熊启,楚考烈王之子,庄襄王异人之舅,秦王嬴政之表叔!曾深得秦廷信任,位高权重,官至丞相!最终却在秦王政加冠亲政、平定嫪毐叛乱后,因涉嫌勾结楚系势力、意图不轨而被赐死!其党羽被连根拔起,牵连甚广,震动朝野!这面出自赵王宫武库的铜镜背面,竟隐藏着昌平君的生辰?!而且是用楚地巫术秘藏?!
巨大的阴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沙梁上短暂的胜利喜悦。烈日依旧炙烤,沙海依旧死寂,但每个人的心中都卷起了惊涛骇浪。
这妖异的邯郸蜃景,需要强大的光能维持,源头指向赵王宫!
这破幻的铜镜,来自赵王宫武库,镜背秘藏昌平君生辰!
昌平君,楚国王室,秦国重臣,最终因叛秦而死!
赵…楚…秦…昌平君…
一条条看似独立的线索,被这面小小的铜镜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赵楚之间,早在昌平君时代,甚至更早,就存在着一条隐秘而致命的勾结通道!而这条通道的核心节点,很可能就是这面被施以巫术的铜镜!
“将军…这…这镜子…”羌瘣的声音干涩无比,看着王翦手中的铜镜,眼神复杂。这镜子刚刚救了全军,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承载着足以引发朝堂地震的惊天秘密。
王翦没有回答。他紧握着冰冷的镜身,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镜背那繁复的蟠螭纹在掌心留下清晰的印痕。昌平君…一个被时间尘封、却从未真正消失的名字。他的死,牵扯着吕不韦、嫪毐、楚系外戚,是秦王亲政路上最血腥的里程碑之一。如今,这生辰八字以如此诡异的方式重现天日,出现在这死亡沙海,出现在指向秦王的妖异幻影之后…这绝不是巧合!
“黑伯!”王翦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末将在!”
“此镜,由你贴身保管!不得示于任何人!”王翦将铜镜递出,动作缓慢而沉重,如同托付千钧,“镜背秘密,除帐内诸人,不得再泄一字!违者,军法从事!”
“诺!”黑伯双手接过铜镜,面色凝重如铁,迅速用一块干净的厚布将其层层包裹,紧紧缚在自己胸前甲胄之内。
王翦的目光扫过辛胜、羌瘣等将领惊疑不定的脸,声音低沉如渊:“今日蜃景,乃项燕、徐福之流借赵楚旧日秘器施展的妖法,意图乱我军心,困我于死地!已被本将军破去!此事到此为止!昌平君之名,任何人不得再提!违令者,斩!”
森然的杀意弥漫开来,将领们无不凛然垂首:“遵令!”
“辛胜!羌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