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一刻，林弦才真正明白了，老郑说过的那句……

哨子一响，号子一喊，我们就敢以血肉，与天斗！

酆都的大门，了不起啊？

能比洪水，山火，地震，雪崩……更厉害？能比天灾厉害。

天灾我们都不怕。

我们会怕你这一座城门？

那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

一声比一声大。

但那城门，仍旧纹丝不动。

林弦皱眉看着这一幕。

他爬上，李子逑站着的马车的车顶。

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子逑。

“用这方法，真的能推开这城门。”

“这城门三百多米高，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推能推开的！”

但李子逑神色淡漠。

“不，这城门就是用推开的。”

“我们当年，为了打开酆都的城门，用了各种所谓的聪明办法——一开始，我们也觉得，酆都大帝，会留下什么线索，等待后世的魂魄，解密……”

“我们一群自诩聪慧的亡魂，用了好几年的时间，都无果……”

“最后是一个魏晋时期的老家伙，他想到了一个蠢办法……蠢的不能再蠢的办法……用蛮力……一开始，根本没人信他的，大家都觉得他疯了，但他不信邪，他就一个人去推那城门，推的满手是血，大家都嘲笑他，但他毫不在意，就自己一个人闷头去推……他自己推了足足三年，借用各种工具，直到有一天，那纹丝不动的大门，竟然真的被他推到了一丝……这一丝痕迹，微不可闻，但他却被终日守着大门的他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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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兴奋的跟所有亡魂，宣告这个消息。但是大家依旧不信，可他不气馁，依旧一个人去推，之后不知怎地，又有一个固执的傻子，站了出来，他觉得那老家伙，说得可能是真的，就跟着魏晋的老家伙一起推。”

“再后来，或许是因为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想出城的亡魂，要么选择放弃，要么能选择的法子，只有那个老家伙用的笨法子……所以加入他们的亡魂越来越多……包括我……”

李子逑没有往下说。

但林弦知道李子逑的意思。

他顺着李子逑的目光，往远处眺望。

看见那高耸的漆黑城门上，已经留下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而那看似厚重，绝不会被推动的城门。

这一刻，竟然有了一丝丝的轻微颤动。

李子逑扬起下巴。

“这群当兵的，可比当年，我们那群乌合之众，强太多了。”

“说实话……军队的本质是反人性的，因为军队的任务究其根本就是杀人和被杀。所以军队需要精神支柱来支撑杀戮或牺牲的行为。”

“但这个年代的军队……很特殊，非常特殊……他们的精神支柱，竟然是老百姓……竟然是为人民服务……”

“从未有哪一个朝代的军队，精神支柱是这个……”

“历朝历代，各种军队的精神支柱……烧杀抢掠；升官发财；好一点的，也不过是收复河山！”

“为了普天之下老百姓的利益，而战斗！”

“怪哉……”

“他们在我眼里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的战斗力，也和疯子一样……疯子往往能够创造奇迹。”

李子逑的声音嘶哑。

而就在这时。

林弦看见远处的城门，颤抖的越发厉害。

就像是真的要被动摇推开了一般……

听闻酆都永寂，城门紧锁，灯影不摇……可我们来了,便叫它城风起云动……

……

这一刻，号子声越来越响亮。

厚重的，山一般的城门，颤抖的也越来越厉害。

第一排，尖刀队的亡魂们，手掌，全都血肉模糊。

但他们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后方的亡魂，却有些焦躁。

“前面的还行不行？”

“不行换人！”

“换你妈了个巴子的，怎么不行？老子能撑得住。”

“他妈的，到底什么时候能轮到老子在前面，真是搞不明白，我还活着，在老单位的时候，就一直幻想着，我这种身份背景资质要是组织突击队我他妈的是完美人选，甚至于我都已经想到了敲锣打鼓给我家送二等功牌匾和挂祠堂里的画面了，我是尖刀班班长、战斗骨干、我有弟弟，我爸妈身体健康，我还没结婚……他妈的完美！结果几次大型任务组织突击队的时候都特么没轮到我。我每次都是在第二梯队……在第二梯队和第一梯队的心情是不一样，想上又不想轮到自己上……想上是想顶替第一突击队；不想上是如果轮到我们上了，那第一突击队就……他娘的，生前轮不到我就算了，死后怎么还轮不到我打头阵！”

“被抱怨了，继续喊号子……马上了，那门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了……推开这扇门，去打鬼子！”

“鬼子就在门后面，就算撞死在这儿，也要把这扇门给撞开。”

……

号子声里，夹杂着那些嘶哑的声音。

在那些嘶哑的喊杀声下。

酆都城，那座漆黑的山一般的城门，这一刻，竟然肉眼可见的，被推动，出现了一丝缝隙。

在那丝缝隙出现的瞬间。

林弦觉得似乎看见了一缕光晕，从城外，投射进来。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但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他的身边，李子逑的面色，在那丝缝隙出现后，反倒变得凝重起来。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