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幅图画,他嗜药如命,贪得无厌,沉溺于这种生活没多久,随即面如菜色,形容枯槁,消瘦无比,两肩高耸,龇牙咧嘴,面呈死灰,终日昏昏沉沉,完全没有一点活力。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坐在一个极普通的睡椅上叼着烟枪吸烟,身边还摆着别的烟具。这时他的老婆们——一个妻和一个妾走了过来,妻子发现珠宝箱已空空如也,站在那儿皱着眉头,满是惊讶;小妾则满脸疑惑地盯着睡椅上堆放的那些吸烟的玩意儿。
第四幅图画,他的田产和房屋都化为乌有,睡椅也换成了一些粗糙的板子和破烂的垫子,光着脚,侧着脸,头向前倾着,喘着粗气。他的妻儿站在面前,衣衫褴褛,忍饥挨饿。一个儿子愤怒地把他所有的烟具砸向地面,不谙世事的小儿子还拍着小手笑着做游戏,而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第五幅图画……他的烟瘾越来越厉害,但他现在的生活已贫困潦倒,极其绝望,如朽木一般,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凑了几个铜板,急匆匆到一家烟馆,买了一点点另一烟民烟枪中的碎烟屑,以减缓他难熬的烟瘾。
第六幅图画,他的角色固定下来,一个烟鬼。他坐在竹椅上,仍在不断地吞着药面,污秽不堪,必须借助茶水才能把药吞下。他的妻儿坐在边上,在竹卷筒上把一束束蚕丝拉直,然后绕成球,如此辛辛苦苦挣一点微薄的收入以维持生计,他们艰难度日。
第七幅图画……没有第七幅图画了……如果有的话,应该就是妻离子散,最后这个可恶的烟鬼横尸街头,被野狗分而食之。亦如大清的命运……
而与此同时。
张云匪嘶哑的声音也幽幽传来。
“大清的国门,被铁甲船轰开之后。”
“大烟也涌了进来。荼毒百姓……”
“大清一开始,还对这玩意,持厌恶反对的态度。”
“但大清的狗官们,很快就意识到……这种挣钱的玩意,既然洋人可以种植,那这物产丰盈的国家,自然也可以种植,洋人卖,不如自己卖。”
“既然禁不了,那不如躺平接受,然后从中收税获利。用那该死的玩意,来填补财政空缺……”
“大清,甚至采取“寓禁于种”的策略,鼓励各省农民种植,制作大烟……我成年之后,游历全国的那段时间,几乎能在这个国家的所有地方都看到阿芙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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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土制大烟也通过改良品种和提升制作技术,从最初的低廉质差发展成为质优价廉,把进口洋药打得溃不成军。”
“那些年,我亲眼看到,阿芙蓉,种植的稠密程度,到了几于无县无之的地步,北方的田地,都是那玩意,“数百里一望无际”,农民“弃田之半以种阿芙蓉”,且“往往以膏腴水田遍种阿芙蓉,而五谷反置之硗瘠之区。””
“那些农民啊,家里一半以上的良田都用来种阿芙蓉,所恶带来的后果之一就是粮食产量急剧下降,导致频频饥荒——我亲眼看过一些地方的县志——“自去年春夏乏雨,全境歉收,冬令饥冻,死者无算,其故由于多种阿芙蓉!””
“当年,那民不聊生,尸横遍野的“丁戊奇荒”,就是因为百姓,都种那脏东西!”
“大清的那些狗官,明知道这脏东西,荼毒百姓,不仅不加以制衡,反倒用各种法子,怂恿,鼓励,百姓种植。”
“我跟您说过的那位知府大人,就是如此操作……这群狗官,还觉得自己干的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他们觉得这是和洋人的商战。”
“这是用,大清的大烟,抵制进口的洋药!”
“那些狗官说着什么,鄙意亦以内地栽种阿芙蓉于事无妨,所恨者内地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说他们这样做,不仅可以防范白银外流,还可以让百姓富足……”
“还有些道貌岸然的狗官,说这是,两害相较取之轻的做法,即使,这阿芙蓉,会荼毒百姓,但其所卖之银仍在大清,究与出洋者有间!”
“呵呵?两害相较取其轻?”
“我呸!!!”
“一群不要逼脸的狗东西!”
“他们见过被那脏东西,祸害的人,都变成了什么模样吗?”
“当其销镕之际,脓油上涌,渣滓下沉。臭秽熏腾,不可向迩。乃悟此物之能蛊人心志、促人年寿,槁人形骸者,盖制造时用物取精,别有奇异方术。非仅如内地栽种阿芙蓉,刮浆熬制已也。”
“可那群狗官,才不管这些。”
“他们眼里只有银子!!!”
“全都他娘的是银子。”
“百姓算什么?苍生算什么?都是牲口,都是猪狗……”
张云匪因为太过愤怒。
脸上,额头都暴起青筋。
林弦的眉头依旧紧皱。
“就算当年清朝的官吏,做这些事!”
“但现在的人间,毕竟已经不是大清了。”
张云匪盯着林弦。
他的双眼闪烁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