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在沪上,替我父亲,找不回公道了。”
“但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应该是有公道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能尽个孝道,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人……至少他妈的能活得像个人啊!”
魏若来的表情,变得悲伤。
其他的工人鬼魂,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似乎也未见过,魏老爷的情绪如此激动。
林弦站在一旁,和曹老鬼对视了一眼。
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魏若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他抬起头。
“所以,我离开了沪上,经,在工人夜校读书的表弟引荐,加入了那抹红色……”
“但民国官吏,不准许我们存在,他们封禁我们的刊物,逮捕工人夜校的学生,也不准工会存在……我们只能东躲西藏。”
“可就在这时,让我们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东北……被民国高层,拱手相让!大部队被强行撤走,各路军阀看戏,民国官吏,卖国求荣,和倭寇狼狈为奸!国将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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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所有的同志,都被气疯了。”
“但就在这时,我们接收到消息……东北地区,部分士兵,违抗军令,不曾撤走,人民自发组成游击队;和倭寇抗衡。”
“不少东北的同志,也没有放弃!所以我们在沪上开会后,臻选出一批同志,决定北上支援!帮助组建队伍,对抗倭寇。”
“我就这么去了东北……”
林弦倒吸一口凉气。
他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他看着魏若来身上,单薄的衣衫。
“所以,您是死在东北的?”
魏若来摇了摇头。
“不……我死在江南!”
“我在东北,待了大概六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山里。”
“说实话,作为一个南方人,从来没在那么冷的地方待过。”
“第一年,我还很兴奋,第一次看见天上飘下鹅毛大雪的时候,我抬着头,傻乐了好一阵儿,可很快,我就乐不起来了。因为冷风吹在脸上,吹进嘴里,像是有刀子,在我的脸上,在喉咙里刮。”
“林海雪原很美……可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大雪寒天!那就受不了了。”
“冬天真难熬啊!没吃的,也不敢用枪打猎,因为害怕引来鬼子。老百姓倒是愿意支援我们,但鬼子看得紧,他们只能在沿路的时候,往雪地里扔苞米粒。”
“手脚都是冻疮;枪栓有时候也会被冻住;特别疼得时候不敢哭,一哭眼泪也冻住了;晚上值夜,和战友靠在一起,背对着睡觉,一睁眼,战友却已经被冻死了……”
魏若来说到这里,忽然笑了。
可林弦分明看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竟然落下几滴血泪出来。
“撒个尿都他妈会被冻住!!!”
“可是,就是这样,大家仍然不愿意放弃。”
“我东北的同志,竟然还跟我讲笑话,说这他妈叫,滴尿成冰……我真是服了这帮家伙!都这样了,还讲笑话……讲笑话……”
“那群东北百姓,也愿意相信我们,我们这支“非法抗战”的队伍,竟然发展到了两万五千多人。两万五千多人,不当亡国奴……”
“我们走投无路,躲在东北大娘家的时候,东北大娘,给我包酸菜馅儿饺子;把家里仅剩的一点荤腥,全给包进去了。”
“有药商知道我们没物资,所以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把药送进深山老林,可后来事情暴露,他全家都被鬼子杀了,枭首示众……我们连他的尸体都没抢回来。”
“有东北的嫂子,因为给我们送情报,回到家,女儿却被鬼子糟蹋了……”
“还有我们抗联同志的老婆,丈夫就义了,嫂子带着孩子来投奔我们,有次敌人扫荡,孩子哭了,马上就要吸引鬼子过来了,我们藏身的地窨子要暴露。哄也哄不住,嫂子饿的也没有奶水,众目睽睽之下,嫂子把孩子掐死了……第二天,嫂子就跳河自尽了。”
“最饿的时候,山上的树皮,都被我们吃光了,大冬天吃树皮,跟啃钢板似的……嘿嘿,我也和东北的同志学习的,变得幽默了……”
“啃完了钢板,才有力气,继续和鬼子打仗!我们虽然是打游击,但鬼子不敢小瞧我们,因为我们队伍多,又熟悉地形,他们稍有不小心,我们就袭击,他们驻扎在城里的大本营……一把火,几个手榴弹……炸了他们军火库,他们心疼,我们可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