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鬼此时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笑。
“虽然我最后落荒而逃,但也打探到了一些情报。”
“那些鬼工人,来自东北和华北两个地区,口音明显,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奉天的西铁区!”
曹老鬼的声音顿了一下。
“西铁区,那地方可了不得!”
“我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
“是老工业区……什么机床厂,钢铁厂,电缆厂,都在那里!”
“我们村,当年,有人去奉天的西铁区打工,他不说去奉天的西铁区打工,他说他去的是东方鲁尔!那里,当年也确实是东方鲁尔。辉煌得不得了。”
“可是后来,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千禧年前后……西铁区,不,是整个东北,华北,好像一下子就不行了。”
“千禧年前后,我在南方沿海一带的工地上干活,那几年,工地上,来了不少,从东北,华北地区来的工人。”
“他们抢破脑袋的,要进工地!”
“工地的老板,趁机压价,把价格给压的极低,那些工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后来我和他们聊天才知道,他们曾经,都是国企工人,有会操作机床的,有会开火车的,还有会操作炼钢炉的……但是这些了不起的手艺,在工厂倒闭后,都不顶用了,破产的工厂一座接着一座,下岗的工人,一批接着一批……”
“下岗的工人太多了,人多了工作就少了,他们都是工人,有的在祖父那一辈就是厂里的工人;厂里的工作没了,乡下也没有地,就只能南下,找合适的工作。”
“但是当年,沿海一带的工厂也倒闭,也有工人下岗,哪有那么多好工作;大家只能抢着去干体力活,但体力活的工资少得可怜,一天几块钱,辛辛苦苦,干几个月,刨除回家的路费,一分钱都攒不下……”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听那些东北,华北的工人说,能南下的都是年轻的,还有力气的工人;有的工人,在工厂干了三十年,青春全奉献了,因为是在铅厂,冶炼厂工作,落了一身的病,工厂倒闭后,连力气活也干不了了,工厂还健在时,这些工人,每年都会被安排去医院疗养,用药剂祛除血液里的铅,可工厂倒闭后,这些福利都没了。这些工人,只能在老家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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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双职工家庭,夫妻一起失业,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要他们养,可根本找不到能赚钱的工作,原本还是有些赔偿金,养老金的,但一些工厂领导,趁着当年混乱,卷了钱跑啦,那些工人就更悲惨了……听说那几年,东北,华北的冬天,冷得吓人。”
“那几年之后,再也没有“东方鲁尔”啦,大家也再也不把“工人”的头衔,当做一种荣耀啦……”
曹老鬼有些唏嘘。
但他很快抬起头,抽了一下子自己的嘴。
“诶呀!”
“不好意思,鬼差大人,扯远啦。”
“这些鬼工人,都是下岗潮那几年去世的……他们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找人。”
“找仇人……依照这些鬼工人的说法,他们得到了消息;当年东北,华北一带,工厂倒闭的时候,卷了工人赔偿款跑路的几个厂领导,在国外吃香喝辣了二十年后,改头换面的回国了,变成了企业家。”
“他们当年的怨气未消,来京城找这些畜生讨债!”
“他们中,有被冻死的,有跳楼的……还有在年夜饭里混上毒鼠强饱餐一顿的一家三口!”
“都说,往前走,别回头……”
“但是他们怎么往前走呢?”
“他们的时间,定格在那个冬季……”
“诶……那是一个漫长的季节。”
林弦低着头,沉默不语。
好半晌之后。
林弦的声音,才幽幽传出。
“那个带金丝眼镜的鬼魂呢?”
“他也是来逃债的。”
曹老鬼,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那个带金丝眼镜的鬼魂,我打探到的消息不多。”
“但他是那群鬼工人的领头人。”
“所有的鬼工人,都听他的指挥。”
“他也是来讨债的。”
“他在人间,漂泊的时间,我感觉比郑春和漂泊的时间还要长。”
“大概率是抗战的时候,就死了……”
“不知道是死在鬼子手里,还是死在汉奸手里。”
“具体的情况,就不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