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残阳如血，将那轮挣扎着不肯沉沦的夕阳染得凄艳绝伦，也将临崖城斑驳巍峨的影子在荒原上拉扯得扭曲而漫长，仿佛一头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微风自残碎的旷野上呜咽着吹过，卷起带着焦糊气和血腥味的尘土，打在残破的城墙上，发出细碎而刺耳的沙沙声。

城墙之上，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碎裂的法器残片与焦黑的巨石混杂在一起，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泛着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黏稠地浸润着每一寸砖石。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气息，那是鲜血、硝烟、以及某种妖兽特有的腥膻混合而成的死亡味道，随风飘散，钻入鼻端，勾起生者心底最深的疲惫与寒意。

不过一刻钟前，这里还人声鼎沸，各色灵光如烟花般此起彼伏，交织成密集的防御网。

而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冷清。

幸存的修士们，大多带伤，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失去同门的悲恸。

他们沉默着相互搀扶，动作迟缓地清理着战场，有人默默从瓦砾中拖出同伴残缺不全的尸身，有人则呆坐在一旁，运起微弱的法力疗治着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有几道遁光，在黯淡的天幕下悄然升起，头也不回地投向远方，将这座注定陷落的孤城与无尽的失望一同抛在身后。

晏翀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云端，他来时无声，去时无痕，只留下满地疮痍和一颗颗沉入谷底的心脏。

虞震岳独自伫立在一段尚且完好的女墙之后，残阳将他挺拔却已显佝偻的背影拉出一道深沉的剪影，镶嵌在如火的晚霞中，孤寂而苍凉。

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城下，目光所及，是妖兽潮水般退去后留下的狼藉战场。

“前辈……”

王承俐低低唤了一声，神情复杂，他看得明白，眼下这临崖城已经人心涣散，除非虞震岳立地突破金丹，如此才有可能保住郡东四百里河山。

他安静地站在虞震岳身后数步之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深沉的痛苦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