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见潘岳提起往事,恼怒不堪,且听其话风中语含挑逗,遂切齿答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公昔日之赐,尝思加倍以报。
潘岳心中一颤,自知不免受其报复,惟愿淮南王尽早与齐王商议停当,抢先动手。
孙秀见潘岳讪讪走开,回思其这话问得奇怪,忽然联想到前番向石崇索取绿珠遭拒之事,又知金谷二十四友之交,不由大吃一惊,立刻明白潘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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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此节,孙秀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于是随众列班,无心议论朝政;待散朝之后,径至赵王府邸,风风火火,闯入内堂。
赵王:孙卿来矣。因何举止慌张,面色不正?
孙秀:大王,祸事将要临头矣。
赵王:卿何出此言?
孙秀:臣今日上朝,偶遇潘岳,以言辞探我。臣见其提及以往旧事,且目光闪烁,显是心怀鬼胎,欲对我君臣大不利也。有道是斩草不除根,来春必复发,就请大王允准,矫称惠帝诏命,遣禁军至河阳,逮捕石崇、欧阳建,并另派兵拘拿潘岳。
赵王对孙秀言听计众,亦不详问何故,当即允之,使禁军按名单前往拿人。
禁军奉命到了河阳,率先包围金谷园,然后使人往里通报。
石崇正在楼上与绿珠及众姬妾宴饮,只听府外人喊马嘶,不知何故。正待起身打听,家人上楼飞报:禀主公,大事不妙!京都宫中甲士无数,俱都持戈绰戟,已到门前。府外四周也都是禁军,必是孙秀索求不果,前来报复也。
石崇闻此,不由悔之不迭,转面对绿珠道:今为卿故,某惹下塌天大祸矣。我死之后,卿可归附孙秀,另享富贵。
正说话间,只听脚步杂沓,戈戟相撞,禁军已至楼下。
绿珠望着楼下禁军,哭道:妾岂能失身从贼?为君之故,当先死节。
于是以袖掩面,自投于楼下而死。可怜绝世容颜,片时香销玉殒。禁军无不惊骇,于是抢上楼台,七手八脚,上前锁拿石崇。
石崇:某有何罪,你等硬闯入府拿我?
禁军:有人出首,告公谋反。若有甚话,进京对有司去说罢。
石崇:甚反谋反,不过是因得罪孙秀小人而已。便至朝廷公论,亦不过流放交趾、广州罢了。他日遇赦,某依旧为富家翁也。
禁军听他说的如此轻松,皆都暗笑,于是将其绳捆索绑,押到台下,装于囚车。
石崇并不畏惧,抬头对台上众姬妾说道:你等将绿珠装殓,等我回来,再办丧事。
镜头转换,车马在途,直奔京师。
囚车进入洛阳之后,并不往皇宫行驶,而是径直拉到东市刑场。
石崇见状,这才猛醒,在车中仰天长叹:这些狗奴才,矫诏杀我,是欲图我家产耶!
押解官嗤笑道:公既知家财害命,何不早些散之?又知红颜祸水,何不早日献之?
石崇闻此,无言以对。
囚车刚被送到刑场,只听车马杂沓,禁军押解潘岳随后而至。
石崇大惊问道:安仁,你有何罪,亦至此地?
潘岳长叹一声:此可谓应了某前日所云,与公“白首同所归”也。
监官喝令:时辰到,开刀!
画外音:只因石崇不舍绿珠,再加潘岳一句试探,可怜石崇全家十五口;外甥欧阳建全家十数口;潘岳生母及兄弟潘释、潘豹、潘据、潘诜,并子侄辈数十口,皆同时被害。唯潘释之子潘伯武逃免,潘豹妻女因抱哭难解而得赦。石崇敛财无度,至此财产皆归孙秀。
孙秀由此得志,每借公事以报私怨,以致满朝公卿世族怀恨,均不以其生存为愿。
司马伦闻说政敌尽灭,于是心怀大畅,出城往祭太庙。
祭祀已毕,还归京城,路上忽然遭遇大风,吹折麾盖。朝臣闻此无不幸灾乐祸,皆都私下谈论:赵王听信孙秀,行为狂悖,败亡之兆已显,命将不久矣。
赵王宠信孙秀,使其居于文帝司马昭为相国时所居内库,助己处理国事奏章,僭越至甚。于是朝中事无巨细,必先经孙秀许可,方才得以施行。
孙秀对司马伦所下达诏令亦常改易,随意取舍,至于以青纸书诏,朝令夕改竟达数次,百官转任改职,如同流水。
一日赵王会集百官议政,时当申正。
忽有雉鸡飞入殿中,在满朝百官头顶绕行一圈,又从太极殿东阶飞至殿西,悠然自得,在大钟之下稍憩,旁若无人整理羽毛,然后飞走不见。
正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又有一只奇鸟飞进殿中,径直落到赵王司马伦座榻之上。
赵王顺手将那奇鸟捉住,看了半晌,遍问群僚:卿等可有识得此鸟者?
群僚上前围观,皆都摇头:启禀殿下,我等惭愧,无人能识。
赵王正差谔之间,那鸟儿忽然奋力挣脱,飞上殿角,在赵王手心里留下一瘫粪便。
日将黄昏,宫西忽然又出现一个幼童,身穿白衣丧服,走入殿中,手指梁上怪鸟。
幼童:你众人不识此鸟,我却识得,此乃是服刘鸟也。
司马伦大奇,喝令禁军:速与我抓住小儿,并那服刘鸟。
禁军应诺,上前先擒入穿孝小儿;又搬来梯子,关门捉鸟。乱了半天,童鸟俱获。
赵王:你这小儿,到底是何来历,如何潜入我皇宫大内?实话实说,饶你性命。
小儿不答,忽然喝道:司马伦,你与孙秀引发五胡之乱,倾覆晋朝,不知罪么?
赵王闻此大怒,脸现尴尬之色,色厉内恁叫道:与我关于牢室,来日仔细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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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领命,将小儿与服留鸟皆都关入牢室,锁紧门户,派人看守。未料次日晨起看时,牢室门户未动,人鸟俱失。
司马伦闻报愈怒,命将看守二人斩杀。此后不久,赵王眼睛忽生一瘤,奇痒难当。
镜头转换,齐王府邸。
淮南王司马允至齐王府中,同司马冏进入内室密议。
司马冏:殿下来此,必有见教。
司马允:今潘岳及石崇满门遭斩,恐怕我等之谋已泄,若不动手,祸将及身矣。
司马冏:司马伦骄纵,孙秀僭越无礼,满朝宗室及公卿大臣皆怀有不平之意,只是惧其淫威,只得屈从。此时我二人只要奋臂一呼,擒此独夫民贼,必获成功。
司马允:自古英雄所谋略同,殿下此言甚获我心。我二人不如各募军士,以备起事。
司马冏:殿下沉着坚毅,久任中护军之职,极得宫中禁卫敬服。且一直暗自偷养死士,此番讨伐二贼,正好用上。至若小王,愿惟殿下马首是瞻。
二王议定,约好起事日期,淮南王告辞回府,自去准备。
不防孙秀在京中诸王及公卿府中皆布有眼线间谍,觉察二王之谋,急速密报。
孙秀甚为恐惧,于是急与赵王司马伦商议:臣闻齐王与淮南王联手,欲图谋乱,要与石崇、潘岳报仇。大王若不抢先动手,必为其二人所算。
赵王:依卿计之,当如之何?
孙秀:此事易耳。不如重施故伎,再假作天子矫诏,令将司马允升调为太尉,收回所辖护军,夺其兵权;复令司马冏出镇许昌,使其与司马允分离,则其乱自解。
赵王:就依贤卿妙计行之。
孙秀领命,急做两份矫诏,令人分送齐王及淮南王府。
司马冏奉诏,不敢不从,于是出京就国而去。
司马允接诏,见以青纸为书,知是孙秀所作,于是诈病在府,不受任命。
孙秀闻报,复遣御史刘机持诏前去,逼令司马允交出中护军印信。刘机领命,率禁军先至中护军衙署,逮捕署中官员,当众宣布司马允大逆不道。
有死士自署中逃出,急至淮南王府,向家主报信:主公,大祸至矣!
司马允:此话怎讲?
死士:御史忽至中护军衙署传诏,逮捕署中所有官员,并宣布主公谋反之罪。
司马允闻讯大惊,急自府中引领部从百人,驰入营署。下马入帐,先令部下缴了禁军器械,后一把抢过御史手中诏书,仔细看时,见又是孙秀笔迹。
刘机:淮南王,你敢公然造反不成?
司马允:此乃孙秀矫诏,你等才是公然欺君,大胆谋反。来啊,与我拿下!
亲军闻命上前,拿下刘机。司马允命令暂时囚于偏室,后与部众商议对策。
不料在此期间,刘机所带军士潜入囚室,杀死看守,保其逃出卫署。王府亲军发现刘机逃走,已经追之不及,只得急报家主司马允。
亲军:主公,禁军杀死看守,将御史刘机救走矣。
淮南王闻报,知道事情紧急,当即拔出肋下宝剑,挥手斩杀御史手下两个令史。
众将及亲兵见此,无不惊讶。
司马允手握滴血利剑,对众将说道:赵王司马伦想毁灭我家,与孙秀行篡逆之事。某欲兴兵讨贼,尔等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