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大小战船,都搁浅在江滩上;明明军令已下,却并无人去推战船入水,整理战阵。又见于吉昂然高坐帅船之上,正在高谈阔论,许多将士围坐,听得如醉如痴。中军官也赫然在列,肃立恭听,似是浑忘了自身使命。
孙策冲冲大怒,喝令从人:与我上船,把于吉捉来问罪。
众将见主公到了,各知不妙,只得簇拥于吉下船,到江滩上参见。
孙策对众将冷冷不理,先问中军:因何怠慢军令,不来大帐回报?
中军:将军息怒。末将前来江边传令,那仙长却说夜来江水必涨,不必移船,便可自行漂浮入江。末将见他说的坚定,诸将又都不肯动身,只得随顺听他讲了半日。
孙策气急:这个贼道,如此可恶!刚给他几分恭敬,便如此欺我。将这贼道绑了,丢在江滩地上暴晒。若果得江水暴涨,却再放他。
亲兵不敢不从,立将于吉绑缚,弃于沙滩。于吉并不求饶,只是嘿嘿冷笑。
孙策愈加怒不可遏,对于吉说道:如你真有神通,就让老天下雨,救你自己性命!
说罢怒气哼哼,返回帐中。众将跟随入帐,敛气屏息而立,再无人敢给于吉求情。
外面江滩之上,众军中有胆子大者,劝慰于吉道:仙长若真个施展神通,求来大雨,使战船自行漂浮开动,便是大功一件,主公必定饶你死罪,并有重赏。
于吉斜卧沙滩,笑谓众人道:以我神通道行,若求三尺甘霖,本是小事。然孙将军必不饶恕,我终究不免一死。气数至此,恐不能逃。
众人犹未相信,个个汗出如浆,却又不忍离开江滩。说话之间,时将近午。那于吉躺在江滩上,双目似睁还闭,口中念念有辞。
忽见营中旌旗号带飘动,刹时狂风骤起,风头过处,四下阴云渐合。于吉圆睁二目,哼地一声,从口中喷出黑烟一道,冲上空中。随着一声响亮,空中雷电齐发,大雨如注。
那暴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一时江中水声大作,漫上沙滩。众人跑上江岸避水,回头却见于吉仰卧水面,便似有人以双手相托,并不沉入江底。
众军立在岸上齐呼:雨够了,够了。请仙长止了法术,快快上岸,孙将军定有重赏!
于吉在水面上挺身而起,双足踏水走上岸来,在江堤上立定,仰首向天大喝一声。一刹时云收雨住,复见太阳。
众军见此神迹,皆罗拜于地,不顾衣服沾满泥泞。早有人跑入中军,来报吴主。
孙策听得江岸上喧嚷如雷,又闻报如此神迹,便引众将出帐。
诸将见于吉挺立岸上,纷纷下拜,跪在泥水之中。孙策见状大怒道:晴雨乃天地定数,于吉偶乘其便,邀天之功,实乃妖人,或是黄巾余孽。你等何得如此惑乱!
掣出腰间宝剑,飞步上前,将手一挥。寒光闪处,于吉首级已离脖腔,跌落江滩。
众人齐声惊叫,欲待求情,已经不及。一道青气从于吉脖腔中升起,直投东北去了。
孙策斩了于吉,消了胸中恶气,早见江水大涨,大小战船均已漂浮而起,布满江面。于是命将于吉尸首扔至江滩,下令众军移营上船,次日开船渡江。
当日入夜,却又风雨交作、雷电交加。
次日平明,军校来报:江滩上不见了于吉尸首。
孙策:这一夜大雨,必是被水冲走。传我军令,即刻擂鼓聚将,登舟渡江。
话刚出口,忽觉头脑昏晕,一跤跌倒于地,昏迷不醒。左右亲兵急救入卧帐之内,摇之不应,脸黄如腊。
孙权闻报,急令随军良医入帐诊治。群医望闻切脉,乱了半晌,个个束手无策。
程普、黄盖、韩当、周泰诸将进帐探问,孙权喝退军医,与诸将商议:如何是好?
程普:前番神医华佗去了中原,想来此时已归江东。可令人快马回丹徒去请神医,并报太夫人及孙夫人得知;再命一人前去巴丘,请水军督都周公瑾前来,共议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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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应允,立即派人,分两路飞马而去。
镜头转换,丹徒城中。
吴太夫人接到使者来报,听说长子孙策病重,便如五雷轰顶,即刻与孙策夫人大乔装束上车,随召张昭等一班文官随驾,前往江岸军营,探视孙策病情。
使者见太夫人启驾,即持聘书聘礼,前往大十字街口医馆,来请华佗。
却也赶得巧极,恰逢神医华佗自南阳师弟张仲景处回来,正在堂上坐诊。
闻听使者说罢孙策病情症状,华佗说道:万幸遇我!此乃太平道门慢性之毒,七日七夜毒发,神仙难救。今日却是第六日,明日午时不能对症下药,定然毙命。
即刻背了青囊丹匣,跟随来使出门,飞马直奔孙策大营。
行至半途,天色向晚,路过一片大林。华佗心急赶路,令使者前头带路,穿林而过。
使者心急火燎,闻言正中下怀,遂马上扬鞭,顺着林中小路驱驰向前。正奔跑间,陡听头顶唰地一声响亮,一人自树上跳了下来拦住去路,扣住马辔。
那骏马正在急驰之间,忽被阻住去路,人立起来,将使者掀倒在地,摔个头懵眼花。
使者大怒,翻身坐起,刚要开口喝骂,陡见那人一身素白色道袍,手挥拂尘——正是前日被孙策斩杀于江滩的太平道人于吉。
使者只觉头顶上冷气嗖嗖,不自禁跪拜在地,颤声道:仙长,你被孙将军斫下首级,怎地拦住在下去路?冤有头债有主,需不是在下害你性命!
于吉笑道:贫道法术通天,孙伯符怎杀得了我?你请来医门仙师,可是要去救那孙策性命?贫道至此,是要阻住华佗逆天行事,不干你事,退在一旁。
使者早知于吉手段,即敬且畏,不敢罗噪,只得闪退一旁,让出身后神医华佗。
华佗早已勒马驻足,将他二人对答听得清楚,此时遂跳下马来,上前揖首:仙长可是太平道人于吉?医家门下华佗有礼。
于吉急忙还礼,笑道:华佗,你不该淌这混水!天下医者半出道门,看在太上老君面上,咱们也还有同门之谊。那孙坚与我有杀徒之仇,孙策又当众斩我三尸,也是前世夙缘,今生恨怨,不可不报。闻你医术通神,此去必坏贫道大事,故某在此相候,劝你回身。
华佗:道兄,你杀孙策,非干其父孙坚之事,实是为给许贡报仇,离散江东君臣。医家本份,只是救死扶伤而已,你休阻我。
于吉见华佗不听自己谏阻,登时变了面皮,口中念念有辞,将手中拂尘一甩。只见身后树林却化作一条大河,拦住华佗去路。
于吉笑道:道兄!你医家门只知用针施药,怎如我道门法术玄妙?你若渡得此河,那便任你前去;倘若不能,那便请回。我不害你性命,也免得伤了医道二门和气。
华佗眼见今日之事不能善罢,只得放下青囊药箱,拉个起势,其状便如出林猛虎,叫声“得罪”!猱身向前,直扑于吉。
这一下便似电光石火,间不容发,声势夺人。
于吉大吃一惊,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向后倒纵丈许,那身后大河也便窄了一丈,落足之处又化为树林。他只知华佗医道通神,却不料其武功之高如此,不由脸上变色。
华佗:道兄,非逼华某出手,若是伤了尊驾,江湖同门不好看相。
于吉:道兄所施何术?
华佗:某自幼习医,与药为伍;且于采药之时攀山涉林,免不得又与禽兽为邻,彼此攻守。因仿效虎、鹿、熊、猿、鹏之形,自创出一套独门武功,号为五禽戏是也。
于吉:鸟兽之技,能奈我何?放手一搏罢。
华佗无奈,只得施展神功,步步紧逼。于吉即刻不敌,连闪带躲上蹿下跳,一时狼狈万状,还手不得。只顾一退再退,那身后大河也便一缩再缩,其阔不过丈余。
于吉虽然看似落败,但却身如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华佗倒也伤不到他分毫。两人斗至百余回合,于吉看看天上明月西坠,天欲破晓,忽地跳开,哈哈大笑。(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