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锢事件之后,京师三万余太学生愤而结社,兴起褒贬人物,左右舆论清议之风。
时以郭泰、贾彪为首,对太尉陈蕃、司隶校尉李膺、议郎王畅互相褒重。因作成歌诀,推崇李膺等人道: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
于是清仪之风大起,天下士人竟以臧否人物为尚。朝中公卿大臣畏遭士人及太学生贬议,朝散之余皆至太学,以图褒重之议,渐至形成风气。
此年经学家马融逝世,大秦王安敦遣使至汉,是为中国与欧洲国家直接往来之始。
镜头转换,按下朝廷,复说江湖。
时有平原湿阴县人襄楷,字公矩,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笃信《太平青领书》。
桓帝延熹九年,襄楷赴京诣阙,连续两次上疏,纵论天文灾异,比附政治,要求桓帝修德省刑,行教化,承天意。并推荐所谓于吉所受神书《太平青领书》,谓其神书“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亦有兴国广嗣之术,其文易晓,参同经典。”
奏疏即上,朝廷以为所言假借星宿,伪托神灵,皆为诬罔,收送洛阳狱治罪。
于吉因闻弟子进书不纳,反而获罪,由是深恨朝廷,便欲为乱天下。
又有京兆长陵人赵歧,于是年完成《孟子章句》,士人传诵,尽皆赞叹。
字幕:赵歧原名赵嘉,字台卿,少通诸经,颇有才艺。娶名儒马融侄女为妻,但鄙夷马融阿附梁冀,誓不与其相见。曾在州郡任职,因廉直嫉恶如仇,令人惧怕。
镜头闪回,叙述赵歧往事。
赵歧在三十岁时,因得重病,卧床七年,认为自己将死,乃对兄长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遁无箕山之操,仕无伊、吕之勋,天不我与,复何言哉!弟死之后,可立一圆石于吾墓前,刻之曰: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
其兄无言,流涕应允。或许因此悲叹感动上天,其后赵歧竟然渐渐痊愈。
永兴二年,赵歧被司空房植辟为掾属,提议二千石官员可为父母服丧,朝廷同意其议。后被大将军梁冀征辟,献取舍求贤之策。梁冀不纳,举荐其任河东皮氏县长,使治理繁难之处。
恰逢河东太守刘佑离职,继任太守乃是中常侍左悺兄长左胜。赵歧素来厌恶宦官,当日就弃职返回洛阳,被京兆尹延笃聘为功曹。
中常侍唐衡兄长唐玹时任京兆虎牙都尉,赵歧与兄赵袭多次贬议,唐玹因此非常痛恨。
延熹元年,唐玹升任京兆尹。赵歧预料大祸临头,遂带堂侄赵戬逃走。唐玹果然衔仇加害,因搜寻赵歧不果,遂命逮捕其家属亲戚,全都诬陷杀害。
赵歧只得避难四方,后来隐姓埋名,流落北海,落迫不堪。
时有安丘孙嵩,字宾石,世之高士,年二十余岁。一日乘车游于北海街市,猛见一个大汉正在街边卖饼,观其虽操贱业,但眉目间气宇轩昂,举止处更是迥非常人。
孙嵩不知那汉便是赵歧,遂命停车,掀起车帷呼道:壮士,愿与某共载同游乎?
赵歧陡闻有人呼叫,抬头见来者穿着不俗,以为自己形迹泄露,恐惧失色,无言以对。
孙嵩乃令从骑屏退行人,密问赵歧:我视子面貌形态,绝非卖饼者,又闻相问而色动,则不有重怨,即亡命者乎?我乃北海孙宾石,阖门百余口人,势能相济君子。
赵歧亦素闻孙嵩贤名,即以实情告之,遂上其车,同载以归。
孙嵩还家,先入告其母:儿今日出行,得一挚友,可谓刎颈之交。
其母甚贤,听儿子如此说,也不多问,遂命迎入上堂,飨以美酒盛馔,招待极诚。为避宦官侦查搜寻,又命儿子将赵歧深藏于复壁之中,忽忽竟达数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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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赵歧隐忍困厄,在复壁中写作《孟子章句》,三年乃成,所注精审翔实,且多有发明。又作《厄屯歌》二十三章,以记自己复壁传奇遭遇。其后唐玹及其家人全都死去,又逢朝廷大赦,赵歧才得出复壁,重见天日。太尉、司徒、司空三府闻知,同时公车征辟。
闪回结束。赵歧接受司徒胡广征辟,其后不久迁升并州刺史,便为封疆大吏。
赵歧到任之后,面对鲜卑不断侵扰,便欲上奏守边之策。但奏疏未上,就因党锢之祸突起,因而遭到罢免。赵歧离职还家,于是将所写奏表整理成书,命为《御寇论》。
字幕:汉桓帝延熹十年,春正月,先零羌五、六千骑攻略云阳等地。当煎羌同时起兵反汉,四千余人进攻武威郡。
匈奴中郎将张奂闻报,当即调兵出塞御敌,一战获胜,将先零羌军击破。
护羌校尉段颎同时进击当煎羌,于鸾鸟杀其渠帅,斩首三千余级,西羌于此平定。
同年三月,夫余王夫台攻略玄菟郡。玄菟太守公孙域进兵大破夫余军,斩首千余级。
同年夏初,先零羌又进兵三辅,攻破汉军二营,杀千余人。
匈奴中郎将张奂派遣司马尹端、董卓进兵合击,大破先零羌,杀其酋豪,斩俘万余人。
捷报至京,阖朝鼓舞庆贺。按说张奂屡破羌寇,立有大功,本应封侯,但因其平生不事宦官,仅获赐钱二十万,命除家中一人为郎。张奂见此,推辞不受。
字幕:五月,壬子晦,日有食之。陈蕃既免太尉,朝臣震栗,再无敢为党人求情者。
镜头闪回,贾彪登场。
字幕:贾彪,字伟节,颍川定陵人。
贾彪兄弟三人,时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少游京师,志节慷慨,与同郡荀爽齐名。
在洛阳求学之时,贾彪与郭泰同为太学生首领,评论朝廷,褒贬人物。
其后被举荐入朝,初仕州郡,并举孝廉,补任新息县长。
这一日,朝廷邸报传来,公示党人遭锢,陈太尉罢职之事。贾彪掷书叹息,拍案而起,对同僚说道:吾不西行,大祸不解!
同僚谏道:今朝廷宦竖用事,天子宠信,如日中天。如陈太尉等三公之贵,尚被阉党全部扳倒;李膺等士林领袖,亦遭禁锢。公止居县长微职,其如蚍蜉撼树何!
贾彪笑道:昔陈涉曾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乃弃职挂印,西入洛阳,游说城门校尉窦武、尚书魏郡霍谞等人,建议群起诉讼朝廷,挽救李膺等一众党人名士,使其再登朝堂,拯救汉室于即倒。
窦武受其感动,深以为然,遂依贾彪草拟,上疏天子。其疏略云:
陛下即位以来,未闻善政,常侍黄门竞行谲诈,妄爵非人。伏寻西京,佞臣执政,终丧天下。今不虑前事之失,复循覆车之轨。臣恐二世之难,必将复及,赵高之变,不朝则夕。近者奸臣牢修造设党议,遂收司隶校尉李膺等逮考,连及数百人。旷年拘录,事无效验。臣惟膺等建忠抗节,志经王室,此诚陛下稷、伊、吕之佐;而虚为奸臣贼子之所诬枉,天下寒心,海内失望。惟陛下留神澄省,时见理出,以厌人鬼喁喁之心。今台阁近臣,尚书朱寓、荀绲、刘佑、魏朗、刘矩、尹勋等,皆国之贞士,朝之良佐;尚书郎张陵、妫皓、苑康、杨乔、边韶、戴恢等,文质彬彬,明达国典,内外之职,群才并列。而陛下委任近习,专树饕餮,外典州郡,内干心膂,宜以次贬黜,案罪纠罚;信任忠良,平决臧否,使邪正毁誉,各得其所,宝爱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征可消,天应可待。间者有嘉禾、芝草、黄龙之见。夫瑞生必于嘉士,福至实由善人,在德为瑞,无德为灾。陛下所行不合天意,不宜称庆。
书奏呈上,便即托病请辞,上还城门校尉、槐里侯印绶,以此表示若不纳谏,便即离职。
霍谞亦为贾彪所感,随后上疏,表请解除党人冤狱。
桓帝览奏,心有所悟,对陈蕃等人怒气稍解,便有释放党人之意。
镜头转换,廷尉狱中。
中常侍王甫就狱中刑讯君子党人范滂,命将三木囊头酷刑暴于阶下,叮当作响。
范滂浑身是伤,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王甫问道:卿等更相拔举,迭为唇齿,结成朋党,其意究竟如何?
范滂答道:昔仲尼有言,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滂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古之修善,自求多福;今之修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
王甫听罢,愍然为之改容,乃命吏役:与众党人并解桎梏,今后不许再用酷刑。
众役:喏,属下遵命!
又逢李膺等在供状中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由是恐惧,便以天相有变为由,请求大赦。
于是桓帝就坡下驴,宣布大赦天下,释党人二百余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
范滂出狱之后,步行还家。只听喝道之声,一乘大轿迎面行来,凝神观之,却是尚书霍谞旗牌,下朝路过。范滂于是立候路侧,与霍谞四目相对,而不道谢。
时有家人在侧,不解问道:霍尚书对大人有救命之恩,今既相遇,何不道谢?
范滂答道:昔叔向不见祁奚,吾何谢焉!
由是还府收拾行囊,带领家人就此离开京师,还归汝南。
南阳士大夫闻说范滂罢官还家,争相迎接于途,车轿连接数千辆,逶迤十数里。更有乡人殷陶、黄穆侍卫于道旁,替范滂收受礼物,应对宾客。
范滂见状,且惊且惧,遂对殷陶等人说道:我乃劫后余孽,漏网之鱼。今子等如此相随不舍,非是情深爱重,是加重吾之祸患也!(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