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辞出,复入别宫,将此语告知王夫人。于是二人设计,大出金帛,贿赂朝中贪财御史大夫,使其入宫,以探疾为名,入奏天子,力保栗姬为后。
御史:常言道,母以子贵。今太子生母仅止姬妾,与其身份实为不符。依臣等之议,陛下或有不瘳,当及早正其名号,立为皇后。
景帝闻言大怒:此其是你该说之言乎!
于是立下诏旨,命将进言大臣处死。栗姬闻此,惊怒交迸,欲入寝宫见驾,却被禁卫所阻,说是天子有命,自即日起,无有诏旨,任何人不得入内侍疾。
栗姬无奈还归己宫,就此怏怏成病。
景帝却因暴怒所激,吐出一口瘀血,就此浑身通畅,疾病渐渐痊愈。时近元旦,众臣闻说天子病痊,皆都入宫问安,并贺新年;又往太子东宫,致元春之禧。
闪回结束。梁王刘武见此,愤愤不平,于是复入太后寝宫,来向母亲窦太后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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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知道皇帝病体方愈,此时不宜进言,于是只得以好言相慰,劝说幼子刘武:我儿若有九五之份,不如听天由命,且待时机。
正说到此,忽有心腹内侍入报:皇帝陛下忽然下诏,罢废太子之位矣!
刘武闻罢,跳将起来:此话当真?
窦太后反应稍缓,也不由站起身来:却因何故?
内侍:奴臣今晨遵奉太后旨令,前往天子寝宫问疾,一直皆在廊下侍候。因见众臣拜贺元春,恐怕陛下病情反复,因此不敢暂离。
刘武:你这老奴,因何这般啰嗦?
太后:是啊是啊。你只说因何忽然废了太子?
内侍:好,好,老奴知罪,这便直说。今天陛下接待众臣,本来还是精神奕奕,笑逐颜开。接受众臣拜贺新春,也还有说有笑,红光满面。
刘武:你这个奴才,非要将人呕死,才肯干休!
内侍:是,是。老奴该死,这便说到了。
太后:若一言不能毕之,就打杀了你!
内侍:众臣拜毕天子,又皆往拜东宫。王美人入侍天子,不知说了什么话,陛下便即大怒,传下诏旨,就此幽禁栗姬,并废刘荣太子之位,降黜为临江王。
一口气说毕,几乎憋个半死。刘武及窦太后闻罢,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当日天晚,太后遂至皇帝寝宫:我儿今日接见群臣,劳累不轻,未知病情如何?
景帝急请母亲上坐,含笑答道:孩儿已经大愈,有劳太后挂怀。
太后:我儿病痊,又逢群臣入贺元旦,本是喜事。却闻忽废太子,却是为何?
景帝:栗姬善妒,祝唾众妃,倒也罢了。却又勾结外臣,图谋皇后之位在先;复趁群臣往拜东宫之际,图谋帝位于后。如此毒妇逆子,怎可托付江山社稷,儿故废之,观其后效。
太后:废之是矣,又何观后效?
景帝: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废。若刘荣肯予悔改,复其太子之位,亦为不可。
太后:王言既出,如丝如纶,岂可朝令夕改?我儿前曾有言,当立刘武为皇太弟,只因受人蛊惑,已废承诺。今太子之位既空,何不话符前言,便以胞弟为嗣?
景帝:太后之论,亦甚有理。臣儿今日疲惫,且容来日慎思,再作商议。
太后知道不可相强,于是安慰数语,起身离去。
景帝此时已颇悔擅废太子之举,回思太后之言,愈发委决不下,于是命人悄悄出宫,暗唤袁盎入内,说以心中疑惑,向其问计。
袁盎闻言大惊,极力劝谏:臣谓切切不可,陛下不可一错再错!
景帝:卿何为此危言?
袁盎:七国之乱,陛下岂可忘却?吴王便乃高祖皇帝亲侄,为图帝位,岂爱宗族?若立梁王为嗣,则陛下子孙,无一能幸存矣。自周朝以来,皆是子承父业,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鲜有兄终弟及前例。且梁王侍宠而骄,为人暴戾,无人不知。社稷重事,愿陛下慎思!
景帝听罢此论,深以为然,于是重赏袁盎使出,此后便即不提此事。
刘武等候数日,不见动静,于是就此绝望,辞别朝廷,回归封国。
袁盎时为楚相,因病辞官,闲居安陵家中。
景帝仍常派人至府,向其寻计问策。因此方有深夜相召,求问立嗣之事。
袁盎在家闲居不住,时而斗鸡走狗,时而出外游山玩水,又与洛阳游侠剧孟为友。
时有安陵富户,早年曾与袁盎交好,遂入府劝道:剧孟乃是赌徒,公休以其为友。
袁盎答道:剧孟虽然好赌,但母死之日,前来送葬者千乘,故曰必有过人之处。人有危难,上门求救,其亦不以父母为由,不以生死为辞,必然鼎力相助。然今明公登门相劝,实为小弟名声为计,且是金石良言,弟焉敢不听!
从此之后,果然便与剧孟断绝来往。众邻闻之,俱都称赞袁盎,以为从谏如流。
梁王刘武回到封国,因不得立为嗣君,心中大为不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过年来,忽有一日,母亲窦太后遣使前来梁国,向梁王透露,袁盎去岁曾于深夜入宫,谏阻皇帝立嗣之事。
刘武闻此,非常怨恨。就与门客羊胜、公孙诡等人谋划,暗中重金搜求刺客,命相继前往安陵,刺杀袁盎。另又多方打探,得知当时劝景帝休立自己为嗣者,前后共有十余位大臣;于是列出名单,多雇江湖高手,照单行刺。
刺客来到关中,打听袁盎为人,众人皆都赞不绝口,说是当世大贤。刺客闻此,乃放弃刺杀计划,并寄柬留刀提醒袁盎,以后还会有人前来刺杀,要其小心戒备。
袁盎见此刀柬,心中不快。又逢家中频发怪事,便到隐士棓生住处,占问吉凶。
棓生掷钱卜占,得大凶之象,应在当日。于是殷勤款留,便请在家中留宿,以避灾祸。袁盎不从,紧持回家,行至安陵城门外,便被梁国刺客凌空下击,取首而去。
袁盎既死,消息传入京师,朝野惊震。汉景帝大为悲悼,怀疑是梁王刘武所为,于是发下严诏,限期必获凶手。时隔未久,刺客果然落网,略加刑询,便即供出幕后主使刘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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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景帝又惊又怒,连续派遣使者前往梁国,反复查验,并下令逮捕公孙诡、羊胜等人。
使者到至梁国,对其国内二千石官员挨个责问,务必审出公孙诡及羊胜下落。梁相轩丘豹、内史韩安国大恐,一起进谏梁王,不可因两名门客之故,以与朝廷为敌。
刘武无奈,乃命羊胜、公孙诡自杀,交其首级与汉使,持归京师,还报天子。
汉景帝悲痛袁盎之死,因此虽得二客首级,兀自怨恨梁王不止。
刘武甚恐,又派韩安国进京,通过大姐长公主刘嫖,以及母亲窦太后,向天子认罪,请求得到朝廷及兄长汉景帝宽宥。太后宠爱幼子,代其不断求情,这才得到汉景帝宽恕。
太后这才松一口气,使韩安国还报梁王。刘武闻说天子怒气渐消,便即趁热打铁,上书请求朝见,再次进京入宫,当面谢恩。景帝看在太后面上,只得同意。
梁王由此启程,西入长安。
到达函谷关后,门客茅兰劝谏梁王:臣闻袁盎生前,曾与京都游侠剧孟为友。今虽天子陛下不究殿下之过,惟恐此去途中有变。依臣之计,不如潜入京师,以免遭袭。
刘武甚以为然,遂乘布车,只带两名侍从入京,躲藏在长公主园囿之中。其后不久,朝廷使者前来迎接梁王,不知刘武所在,由是还报天子。
窦太后闻说没有找到刘武,以为是被景帝所杀,乃对众臣哭道:皇上杀我幼子!
汉景帝因为窦太后误会,甚为忧恐,于是派出侦骑,四处寻找梁王。
刘武时在长安,闻说天子派出侦骑寻找自己,便知兄长果然并无害己之意。由是身背刑具入宫,俯伏宫廷门下,认罪自请处罚。
窦太后及汉景帝见到刘武安然无恙,非常高兴,相对哭泣,兄弟就此解和。但自此汉景帝渐渐疏远刘武,不再与其同乘车辇。刘武奏请留住京师,汉景帝不许,命其迅速离京。刘武回到封国,心神恍惚,闷闷不乐,就到城北良山,打猎散心。
围猎之时,门客中有人献上一头怪牛,背上长脚。刘武特别厌恶,下令弃之山谷。
刘武爱才,营造梁园,招揽天下人才。豪俊之士靡集,皆使居住梁园之内;梁园中又有忘忧馆,乃是刘武经常会聚群贤之所。许多人甚至辞去朝廷官职,以到梁园作客为荣。
众门客中最有名气者,当数辞赋家枚乘、邹阳、庄忌,以及司马相如。
有次游兴正浓,梁王下令,命随同文士各写辞赋,以记当日盛会。由是枚乘写《柳赋》,路乔如写《鹤赋》,公孙诡写《文鹿赋》,邹阳写《酒赋》。韩安国写《几赋》未就,邹阳代其写成。刘武命对邹阳、韩安国各罚酒三杯,枚乘、路乔如等各奖绸绢五匹。
当年六月中旬,刘武忽染热病,六天后即便死去。
景帝闻之颇为悲悯,赐谥号为孝王。窦太后以为是景帝使人杀之,因而怏怏不乐。景帝为讨母亲喜欢,又命厚葬,墓中殉葬珍宝极其丰厚。
画外音:三百余年之后,至东汉末年,曹操与袁绍开战,为筹集军饷,公开盗挖前朝帝王陵寝,其中最有名者,便属芒砀山梁王刘武之墓。据史书记载,曹操亲自指挥摸金校尉掘墓,破棺收金,得珠宝万斤。曹操由此实力大涨,为日后扫清群雄、霸据北方打下基础。
梁孝王刘武既死,府中文人墨客便失依靠,只好各奔东西,自谋生路。
司马相如走投无路,乃归蜀中,投奔昔日好友,临邛县令王吉。初到临邛,司马相如除却梁王所赠古琴,身无长物,只以诗词歌赋换些酒钱,窘迫至极。
王吉设酒以待,见司马相如落魄,深表同情,为使好友摆脱困境,便忽思一计。宴罢,乃使司马相如居于馆驿,次日便率全县衙役招摇过市,前往拜之,一连数日,恭敬异常。
临邛富户闻之,皆感讶异,于是多方打听驿馆居客来历。最后方知此位神秘来客名为司马相如,非但是为县令至交,且曾做天子近侍,又是梁王座上之宾。
探听明白之后,本县富户由是不惜千金,争相只求一见。司马相如讳莫如深,对来访者皆都婉言相拒,由此反而名声大噪。
县中时有首富卓王孙,向来自重身份,少与外人交往。家中仆男佣妇,多达千口,钟鸣鼎食,有似王侯。有女名唤卓文君,年轻貌美,能诗会文,兼擅音律,丧夫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