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郦生说齐

汉王大喜,宣布散班,单独留下陈平,与其计议用间细节,安排已定。

项羽屡攻荥阳不下,便改变战略,派使入城劝降。

刘邦依照陈平之计,命人准备丰盛筵席,赍捧美酒佳肴进献来使,因命陈平招待。

陈平久在项王军中,自然认识来使,见面之后,故作惊讶,便作退避之状。

楚使:且慢!陈将军既已归附汉王,你我便是各为其主,又何必闪闪躲躲?

陈平:哦哦。我谓是亚父所遣使者,未料却是项王心腹。请恕在下失陪,贵使请便。

说罢,立刻将笑脸换作冷面,更当来使之面,下令撤换佳肴,改以粗食以供。自己也抽身而去,换作小吏相陪。至于汉王刘邦,更是不予接见。

楚使大为羞怒,便回来报告项羽,诉说亚父私通汉王,并得其尊重异常。项羽信之,便夺范增权柄,收回令符玺印,不再命其掌兵。

范增大怒道:今天下大局已定,任君王自为可也。望乞骸骨,使回故乡终老。

项羽不作挽留,允许范增辞归。范增由此离开军营启程反乡,但未到彭城,背生毒疮,当夜发作,死于营帐之中。可叹满腹智计,因胸中怀私,未得施展,终年八十一岁。

刘邦见离间之计得售,遂派灌婴、靳歙二将,深入楚军后方,截断楚军粮道。

灌婴、靳歙奉命出关,率兵突袭荥阳、阳武,截断襄邑粮道;又深入鲁下,大破项冠。与此同时,彭越亦在魏地袭扰楚军后方,击败项声、薛公,攻占下邳,威胁楚都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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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趁机北上,大破楚将终公,收复成皋;部将丁复同时进军,在叶县击破楚军。如此以来,项王左支右绌,应接不暇,陷入三面受敌之局,渐处下风。

汉高祖四年六月,韩信与张耳平定赵国反抗余波,南下河内修武,接应刘邦。

刘邦闻说赵兵将至,不由大喜。遂令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魏豹等人把守荥阳,亲与夏侯婴跑到修武,隐瞒身份,自称汉王使节,直接进入张耳军营。

张耳、韩信当时还没起床,刘邦径直进其卧室,夺取印信兵符,继而升帐,召集诸将,调动诸将职位。张耳、韩信起床之后,方知三军被夺,不禁大惊失色。

汉王既夺大军,这才改颜相向,嘻笑如初,命张耳备守赵地,使韩信为其相国,收集未及渡河南下赵兵,前去攻打齐国。韩信、张耳见汉王如此无赖,哭笑不得。

项羽身处逆境而不馁,向荥阳发起猛烈进攻,终拔其城,烹杀周苛,韩王信被俘。

刘邦闻报,欲带兵回救荥阳,郑忠劝谏,宜避开项羽锋芒,驻扎河内,刘邦采纳。

项羽既拔荥阳,复又乘胜进军,击败彭越,继而进攻汉军成皋大营。刘邦不敢直撄其锋,逃出成皋北门,渡河北去。楚军拿下成皋后乘势西进,被汉军阻于巩县。

刘邦复纳郑忠之言,深沟高垒,坚壁不战。同时檄命韩信,在赵地组建新军击齐;更遣卢绾、刘贾,率兵二万渡白马津,深入楚地,协助彭越扰楚后方。

彭越得到卢绾、刘贾相助,更是如虎添翼,战力大增,一连攻下睢阳、外黄等十七城,渐渐逼迫彭城。项王闻报大惊,恐怕故巢复失,只得领兵东归。

临行之前,项王留下大司马曹咎把守成皋,嘱其谨慎,勿要出战。

刘邦畏惧项王战力非凡,恐其平定魏、赵之地回来,自己支吾不住,便即议于众臣,将欲舍弃成皋以东,专力屯守巩县、洛阳。

郦食其极力谏道:大王何不便乘项王东还,就此收复荥阳,占据敖仓,攻夺成皋,控制用兵要地,然后相机破敌?为使项王不能西归,臣愿前往齐国,游说田广,使其附汉。

刘邦乃从其计,便使郦食其赍携重礼,前往说齐;自引大军,来攻成皋。

汉高祖四年十月,刘邦顿兵成皋城下,曹咎遵依项王嘱托,固守不出迎战。

汉王知道曹咎性情火暴,连续数日遣士兵在城下辱骂,激其出战。

曹咎果然受不得激,领兵出城,渡过汜水,欲与汉军交锋。

刘邦早已将重兵埋伏水岸,趁其半渡,挥军猛攻,由此大破楚军,再次收复成皋。

楚军几乎全军覆没,曹咎不敢归见项王,乃与司马欣、董翳二王,皆都自杀。

刘邦遂率汉军驻于广武,再次取食于敖仓,并围楚将钟离眜于荥阳。

项羽东归,迅速攻下梁地十余城,当者披靡,彭越等皆非敌手。正在大展神威之际,得知成皋再度易手,项王大惊,乃急率主力西进,来解荣阳之围。

由是屯军广武,与汉王再度相持。

镜头转换,按下汉、楚相峙,复说郦生说齐。

郦食其奉汉王之命,来至齐都临淄,拜见齐王田广,献上礼单。

田广:汉王使先生前来,有何教我?

郦食其:大王可知,天下人心归向乎?

田广:未知也。

郦食其:若大王知道天下人心归向,则齐国可以保全;若是不知,则齐国危矣。

田广:则天下人心,究竟向谁?

郦食其:归向汉王刘邦。

田广:先生何以言之?

郦食其:大王安坐,请听老朽言之。汉王与项王并力西向攻秦,义帝有约,先入咸阳者可王关中。汉王先入咸阳,但项羽却背盟约,使王汉中;又徙义帝,派人杀之。汉王闻此,立发蜀汉之军,还定三秦,出函谷关而问义帝徙所,又集诸侯,立其后裔。凡攻下城池,立封有功将领为侯;缴获财宝,即刻分赠士兵。此事大王曾闻之乎?

田广:闻之。然则如何?

郦食其:汉王因与天下同利,故此英雄豪杰及天下才俊,皆愿为其效命。燕、赵、魏、韩等并东诸侯,亦都望风投归;蜀汉之粮,源源而至。

田广:然彭城一战,诸侯数十万联军,瞬间败于楚军三万铁骑,先生因何避而不说?

郦食其:天下攸归,岂在一战之胜败!

田广:则项王武功天下第一,诸侯不能力敌,奈何?

郦食其:项王先有背盟之毁,后有弑杀义帝之行;不记他人之功,惟记诸侯之罪;将士胜而不赏,拔城不封,非项氏不用。镌刻侯印无数,却又贪于把玩,而不舍授;得财物堆积而不肯赐。故天下叛之,豪杰怨恨,不愿效力项王,皆乐投归汉王,供其安坐以驱。世间之事,有兴有衰,运有定数,或早或迟。虽力敌万人,奈千万人皆反其何?

田广:以先生观之,汉王彭城败后,尚能一战乎?

郦食其:汉王引蜀汉孤军,即可平定三秦,占领西河;复率上党精锐以下井陉,杀成安君,败魏王豹,占城三十二座。此乃圣帝之师,非惟人力,亦仗天佑也。今诸侯联军虽败,汉军元气未损,且复据享敖仓之粮,塞成皋之险,守白马渡津,据太行要道,扼蜚狐关口;天下诸侯若欲后降,亦先被灭。今项王东西驰突,三面受敌,败不旋踵,又何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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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广:若依先生之计,寡人应当如何行止?

郦食其:故我为大王计,莫若速降汉王,共同伐楚,齐国社稷得保;倘有延挨,危亡即刻降临。期间利害,惟王思之!

田广闻罢,击节称善,遂听其言,撤除历下兵备,留下郦食其,专候汉王指令。

郦食其施辩才之能,逞口舌之利,说降田广,就此与齐王称兄道弟,每日酣饮宫中。使人还报汉王,并通告大将军韩信,命其停止进兵。

韩信览报,传示群僚,便欲停止攻齐,回师向楚。

谋士蒯彻因妒郦食其大功,因而进谄:今将军奉诏攻打齐国,明也;郦食其秘密游说齐国投降,暗也。汉王岂有诏令,停止将军进攻乎?

韩信:未也。

蒯彻:既无王命,将军怎敢停止进军?况郦食其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即拿下齐国,将军攻拔赵地,耗费岁余,反不如郦食其一竖儒耶!

韩信深以为然,遂听其计,引军袭击齐国历下守军。只因齐王已撤历下守备,帮此一攻而破,韩信乘胜率师东进,兵至临淄城下。

齐王田广闻报,大为恼怒,对郦食其道:先生纵其口舌这利在前,却又继以大军大后,所言汉王信义何在?如先生能阻止汉军进攻,便可得活;若是不然,则必烹杀!

郦生知是韩信欲建灭齐大功,但汉王不加阻止,由是叹道:我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有大德者不辞小让。汉军即已兵临城下,亦因大王不肯及早投诚归降之故也。我既已失信于大王,岂可再低声下气,去求韩信!

齐王闻言恼恨,便即烹杀郦食其,自率亲军东逃高密,遣使向楚王请降,并求救兵。

可叹郦食其喜逞口舌之辩,终死于口舌之利,终年六十六岁。

画外音:若论汉朝开国谋士,郦食其口舌之利,可称第一。但为人放荡粗疏,稳健不如萧何,战略不如张良,机智不如陈平。但因纵酒使气,疏阔狂放,跟刘邦很对脾气,故是为刘邦最喜欢者。其不仅富于谋略,且敢作敢为,勇于冒险,为刘邦出谋划策,游说四方,亦为汉朝立下汗马功劳。只因郦食其之死,刘邦便对韩信暗起杀心,起于此时。

项羽平白无故,便得齐王之降,由是大喜,乃派龙且、周兰,率二十万大军救齐。

二将北进,与齐王田广会合,入驻高密城,组成齐楚联军,在潍河东岸与韩信对峙。

两军未交,部将劝说龙且:汉军远离国土,拼死作战,锐不可当。齐楚战于本土,士兵容易逃散。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出,命齐王派其亲信安抚已经沦陷城邑。齐人若闻齐王还在,楚军又来援救,定会叛汉。齐人叛之,汉军则必乏粮,将军即可迫其不战而降也。

龙且不以为然道:我素知韩信,胯下之夫,有何能为。且不战而使其降,我有何功?如战胜之,我必得赐封齐国之半,何不击之?

于是不听部将建议,即与汉军相隔潍水,摆开阵势。

韩信下令,连夜赶做万余布囊,装满沙土,堵住潍水上游。然后自率一半军马渡河,攻击龙且大营。龙且引兵亲出迎击,两军方交,韩便即佯败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