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孙茂丰要举报行署专员齐永林,牛局长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起来,郑重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怒不可遏的光明县县委书记孙茂丰。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审讯,孙茂丰已经是尽显疲态,为了安全,孙茂丰衣服上的纽扣、皮鞋的鞋带和那条从上海买回来的高档皮带都已经被没收了。孙茂丰蓬松杂乱的头发,浓密甚至有些花白的胡须,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与之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县委书记相比完全判若两人。灯光的照射之下,牛局长仔细端详了这个以前不会正眼看自己的男人,心里暗暗揣测,这孙茂丰这些天看起来苍老了起码十岁。
对于县委书记举报行署专员,牛局长有些意外,看着怒目而视愤愤不平的孙茂丰,牛局长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疯狗乱咬人的感觉。
牛局长又抽出了一支烟,但这次牛局长并没有发给孙茂丰,而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在牛局长认为,这个时候的孙茂丰是失去理智的,所讲所说的并不一定客观真实,要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将事情扩大,更不要去涉及什么行署领导。
怎么,你不相信同志?
牛局长十分轻蔑地抖了抖烟灰,说道:“老孙啊,你现在已经被开除了党籍,咱们不是同志了。”
孙茂丰听到这里,就感觉嗓子里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有些难受得喘不过气。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干部群众公认的好干部,在光明县当县长的时候,也曾经带着县里的干部群众一起修了路、铺了桥,当年李老革命和周鸿基每年都要在大会上表彰自己,优秀共产党员的荣誉拿到了省一级,同志这个词曾经是多么的熟悉和平常,而如今却成了一种奢侈。
孙茂丰见牛局长并未当回事,就直接说道:“牛局长,齐永林专员在我们光明县解决的个人费用超过了四万块钱,每一笔钱我都有记录,经办人既有秘书长陈东富,也有他的驾驶员。仅仅油票,就有七八千块钱。”
看牛局长的表情,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孙茂丰就道:“你可以不信,但我有证据,每一笔钱我都有账。如果你们不秉公执法,只要我进去了,我相信会有人不停地检举。”
牛局长办案多年,在地区纪检监审口子上很有威望,不仅仅是因为其会办案,还在于其能办案、不出事,无论大小案情对案件度的把握很到位,办到哪一级、审查到什么程度,掌握的分寸恰到好处。听到孙茂丰这样说,牛局长就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孙茂丰手上确实有关于齐永林在光明县报销的证据。作为行署专员,日常的开销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干部大一些,通过下级单位和企业来报销发票,也并不罕见。
牛局长给了旁边的年轻同志一个眼神,这人自然会意,拿起了记录信笺开始做记录。
牛局长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从孙茂丰的叙述上来看,涉及齐用林报销的账目一共有二十多笔,大的一笔有上千元,少的则有五六十元。孙茂丰豪横地道,你马上给齐永林打电话,如果不属实,我甘愿被枪毙。
看牛局长有些手足无措。孙茂丰笑了一下,就道:“老牛啊,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不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我要拉领导下水,是领导做事无情。只要齐永林保证,给我老婆孩子留一碗饭,留一个安身之所,我保证把秘密带到阎王爷那里去。”
问完了话,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除了交代了齐永林的事,关于自身受贿的事,孙茂丰则不肯多说。
在孙茂丰看来,牛局长会将情况报告给齐永林,齐永林知道以后,自然会想办法满足自己的愿望。
牛局长的烟是一支接着一支,他知道,此事既然已经牵扯到了行署主要领导,就不是自己这个层面所能决定的,到底是报告行署还是报告纪委,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电话打给了纪委书记王忠强。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彻夜空,王忠强的爱人找到了灯绳,拉开了白炽灯,看着旁边鼾声如雷的王忠强,一边晃一边道:“我心脏病都快被电话吓出来了,你怎么还能睡的着。”
王忠强被晃醒了之后,并未马上起床,而是睁着眼静静地听了半分钟,才缓口说道,我血压都被你整高了,不知道哪里出事了。说着就穿着一双拖鞋来到了沙发旁,接过电话后,十分平和地道:“我是王忠强,哪位?”
忠强书记,我是老牛,晚上的时候,我们对孙茂丰的审查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
孙茂丰供述,行署专员齐永林在光明县报销过二十多笔的账目……
王忠强看了看电话,就道,老牛,好了,注意工作纪律,这件事电话里不能说,要严格控制知晓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