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分开几分钟,就又想我了。
晓阳笑呵呵地说道:“你说,运输需求这么大,我们城关镇是不是也可以搞一个运输公司。两高路修通了,这需求不得更大,县里的运输公司找他们运货,求爷爷告奶奶一般。”
我说道,就是这个事啊,这点小事不用请示,我支持你。
晓阳笑着说道:“领导,这胆是咱香梅借给你的吗?”
晓阳,幼稚了,兄弟是坐怀不乱。
晓阳道,笨蛋,我要是不喜欢你,比咱妈在你面前都成熟。还坐怀不乱,你乱不乱我心里不知道。
我笑了笑,道:“晓阳,你还别说,我觉得搞运输公司是可行的,就是能不能拉上我们安平一把,毕竟我们安平也没有运输公司。”
晓阳轻笑说道:“安平,安平往外运啥,张叔这个流氓头子走了,运你们这一窝子散兵游勇啊”。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完晓阳运输公司的方案,我觉得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现在运输需求的,县里的运输公司货车十分紧俏,正是这样,运输公司的驾驶员个个都是十分神气,平时需要他们出个车,给了路费,不塞几包香烟,这活是干不好的。
想着晓阳怀着孕还这么拼,我也就到了高粱红酒厂,叫上了高春梅,去看看两个拆迁户。第一户人家,又是铁将军把门。高春梅摇了摇头,这都几天了,天天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根本见不到人。高春梅摸了摸锁,道,这第二家的老同志,倔强得很,听我们家向东说,以前还干过革命,两兄弟都在部队,只回来这一个,听向东说,以前精神不太正常了。
我停了脚步,说道:“是老革命?”
高春梅道:“这个我还不确定,应该是”。
拿几瓶酒过去,咱不能空着手。
高春梅点了点头,忙转身去了酒厂。高春梅为人并不小气,搬了一箱酒。我俩来到了门前。
周围的房子都稍显破旧,但是这处院落显得破败,土墙已经成了残垣断壁,木门早已褪去了颜色,风吹日晒之下,这门摇摇欲坠。
高春梅直接推开了门,喊道,孙大爷、大娘,都在家吗?
院子里的枣树下,拴着两只青山羊,地上散落着黑色的羊粪球,几只母鸡失落地在地上寻觅吃食,看了看枣树,倒是挂满了枣子。正房的门虚掩着,我看了看高春梅说道,应该是有人,进去看看。
正欲推门的时候,这门打开了,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大娘开了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霉臭味迎面而来。
高春梅道:“大娘啊,天这么热,跟你说过几次,咋不开门通风”。
大娘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只知道应比我的母亲大些,灰色的长发倒是梳得整齐,灰色衣服也是洗了干净。
大娘说道:“春梅啊,你们是不是还是为了搬家的事来的,老头子不愿意,你们走吧”。
我说道:“大娘啊,大爷是为啥不愿意”。
高春梅忙说道:“这是咱乡里的李书记”。
大娘吃力地抬了头,看了看我,说道:“这是公社的领导?”
高春梅说道:“是,大娘”。
大娘说道:“老头子不愿意搬,等他兄弟那”。
高春梅道:“大娘,我嫁过来几年,咋不知道孙大爷还有个兄弟”。
大娘说道:“屋里坐屋里坐”。
大娘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屋里,我和高春梅也跟着进了屋。这土屋我并不陌生,是黏土混了打碎的麦秆做成墙,小的时候还全是这种土屋,现在倒也不稀罕,只是更多的已经开始建起了红砖瓦房。
黝黑的墙壁上,正中间还挂着中堂挂画,让这个破败的院子里有了一丝的生机。
我和高春梅坐在了马扎上,大娘从门后取出了两个碗,我这才想起来,进门的右手边两间矮小的土屋应该是厨房,只是已经坍塌了。抬头看了看房顶,房梁之上已经熏黑,那盏白纸灯泡都糊上了一层黑黑的油烟。
大娘把碗放在了深红色的餐桌上,拿着那看不出本色的抹布在碗里擦了擦,接着倒了两碗热水。那铁皮镂空暖壶上面绑着厚厚的绳子,应是怕磕了碰了。
大娘喊道:“老头子,别躺着了,公社来人了”。
我看着里屋掩着的门,里面黑洞洞的,这土屋最大的不好就是采光。
不多时,里面走出了一位大爷,一身衣服上还有着补丁。
我和高春梅起了身,喊了声大爷。这大爷眼神无光,面色凝重,看到我们也没打招呼,自顾自地坐在了马扎上。
高春梅道:“大爷,这是咱乡里李书记,带了些酒来看看您。”言语之中并不提拆迁的事。
大爷看了看桌子上成箱的高粱红,说道:“一会拿走,这酒俺不要,这家俺也不搬”。
我看着大爷,问道:“大爷,听大娘说,您是等您兄弟,不知道您兄弟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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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并未开腔,倒是身后的大娘说道:“俺这兄弟,命苦啊,当年打仗,老头子领着他那才刚满十六的兄弟去部队,跟着部队一直打到过了江,老头子受了伤,就回来了”。
大爷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时候啊,俺兄弟小,我叫他跟我一起回来,他不愿意,说是要打到最南边胜利了才回来。49年之后,俺们村一起的都回来了,没回来的留在外地,也给家里来了信,就俺这兄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问道:“大爷,您是哪里受的伤”。
大爷看了看门口,慢慢地起了身,掀开了衣服。
大娘忙起了身拦着说道:“别掀别掀,吓着孩子”。
我说道:“不碍事,我也是战场上下来的”。
大爷看了我一眼,掀开了衣服,高春梅一看,顿时啊的一声,捂上了眼。只见大爷的肚子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如同几只大号的蜈蚣趴在身上。
大娘看吓到了高春梅,忙拍了一下大爷,说道:“看你吓着春梅了”。
大爷说道:“当时肚子都子弹打烂了,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捡回来一条命,也没有麻药,我就看着医生拿着镊子在我身上捏子弹片,大针一下一下地在我肚子上穿过来穿过去,这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看着大爷说道:“那您负过伤,应该有补贴啊”。
大娘说道:“开始有,后来没了”。
咋没了?
大爷挥了挥手,说道:“俺兄弟十六岁跟着俺走,说失踪了,不能算烈士,俺就去找,找了几年也没找到。一直不给说法,俺爹俺娘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俺就说了,不给俺兄弟一个说法,俺啥也不要”。
我看着大爷说道:“没人管吗”?
大娘说道:“咋没人管,以前地区的李专员,都批了条子,喊找人,喊落实,但就是找不到,俺婆婆走的那年,老头子受不了刺激,脑子坏了,姑娘都结了婚,这两年才带着去省城把脑子看好”。
大爷,您说的李专员,是咱们县出去的那位吗?
大爷道:“是他,当年就是他带着我们出去的,人家比我长不了几岁,也是好人呐,就是年龄大了,不知道还在没”。
看来这大爷还是跟着李剑锋的爷爷李老革命参的军。
我问道:“大爷,李老专员认识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