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当年土龙山赴死,宁延都没有这么慌张,今天听到下面将士们的掌声后,他竟是有些紧张。
吕翊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定远军镇大营才安静下来。
安静下后,宁延开口道,“感谢大家的欢迎,今天是神英七年的十二月初十,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年了,我和大家一样都得在这深山老林中过年,平日里军事繁忙,诸位也要参加大大小小的战斗任务,我无数次想要像今天这样近距离的和大家说说心里话,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好在今天有些闲暇时间,就想着何不趁机会看看大家,和大家说说心里话。”
“公子,您可是三品州牧,我们不过就是些小卒子,您和我们说心里话,这不自贬身份,折煞我们嘛。”宁延话音落地,人群中就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宁延笑了笑,挥手示意庄十月那个木桩子过来,自己笑着说道,“这位兄弟说的好,但我想让你们知道,不管我是什么官,首先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远离家乡外出征战的定州军军人;其次,谁说和你们说话就是自贬身份了,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不也是定州军将士,不也是大奉子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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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公子说得对,我们都是定州军将士。”一位年纪稍长的将士起身说道。
宁延接过庄十月递来的木桩子,坐在上面说道,“今天我宁延坐在这里,就是你们中的一员,我呢就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可能我比你们大多数人经历的多一些,但同样的,我呢也失去了很多。”
“公子,您是大名鼎鼎的礼国公府上五公子,项州军的大将军都听您的,都喊您一句小公子,您怎么会失去呢?”下面的将士不解的问道。
宁延苦笑一声说道,“我呢就给你们讲讲十年前的我吧,那年的我才十七岁,当年的我爱惹事,爱闯祸,有一次闯了个大祸,殷都待不住了,就准备去外面躲一阵子,这个时候我身边有个老头,他很老,爱喝酒,爱臭屁,甚至少个胳膊,但他对我很好,我小时候犯了事就会去找他,睡在他那破屋子里,听他吹牛,他会护着我,从我七岁那年护到了我十七岁,你们觉得他最后的结局如何?”
“公子待人一向很好,这样的老人应该能安享晚年吧。”下面的将士猜测道。
宁延笑着摇了摇头,“他没了,是为了救我而没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的痛苦,直到他快死的手,我都不相信他会离开我。”
下面的将士听到这话后,一时间都沉默了。
宁延接着说道,“不说远的,说说你们之前的将军高陷将军吧。”
看着下面将士茫然的眼神,宁延无奈道,“差点忘了,你们当中应该没有人记得之前的雍州掠阵营吧。”
宁延叹了口气,“也罢,给你讲讲他,高陷将军是雍州人,他本可以在雍州做自己的大将军,但他最后选择了我,他说跟着我有前途,能打北蛮,能名垂青史。”
提起高线,宁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心酸,“燕子川一战,高陷将军牺牲了,他选择了我,我却没有保护好他,直到最后,我还记得他委屈的样子,说我宁延不重视他,因为他不是定州人。”
宁延顿了顿,沉声说道,“我很想告诉他,他和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我宁延的将士,都是大奉的子民。”
身后的吕翊也忍不住叹息。
“看到了吗?我和你们一样,你们打仗身边的兄弟说牺牲就牺牲,我身边也是,那些跟着我一路走来的将士,说没就没,身边的人,说走就走;你们想家,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我也想,我也想我的妻儿。”宁延笑着说道。
宁延在笑,下面的将士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们发现,这会的公子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公子,他们以为的公子会和他们说自己的少年往事,何等意气风发;说自己先战西羌,后战项州,到如今的深入北蛮,是何等的雄武壮阔;说自己的一生,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但是这些公子都没说。
他说的不过是一个为了救他牺牲的老头,一个牺牲战场的将军。
他们的公子真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他不像是个位高权重的公子,像是他们村里受了委屈的孩子,像是他们的朋友,像他们的家人。
此时的他们无比庆幸,也无比骄傲。
公子二字,从此在他们心中重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