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观之下,侯益语出惊人,直引起殿内的一片哗然。
史德珫朝郭信凑来,低声笑道:“一出狗咬狗,咱有戏看了。”
郭信敷衍地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侯益如今只算是个破落户,又已入朝封爵,完全可以低调安度晚年,没必要再淌什么浑水,更别说招惹一个风头名望正盛的外镇大将。今日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御前状告王景崇,想来无非是背后有人在支持策划。
郭信沉思之间,只见御座另一边的苏逢吉起身后大袖一挥,已经用上了斥责的语气:“鲁国公何出此言?王景崇乃是先帝所定平乱之帅,此番为朝廷解除祸患,破敌有功,又是何罪之有?”
侯益:“王景崇退敌保土自然无罪,然其在镇恣意横行,假传先帝密诏,意欲擅行杀戮,豢养兵马拥兵自重!此事诸公不知,还望朝廷早作计议!”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杨邠与苏逢吉之后,终于轮到了郭威说话,对郭威十分敬仰的郭信连忙竖耳仔细倾听。
“鲁国公与王巡检之间有何是非曲直,不妨在此悉数明言,朝廷诸公自当会有公论。”与杨邠与苏逢吉发言时明显带有感情不同,郭威的声音十分沉静平缓,但在平静中却似乎还蕴含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朝廷征战诸事都出自枢密院,眼下关中与蜀国的战事虽已消停,但由朝廷调拨归于王景崇麾下的数千禁军,以及临时从关中各州道征发用来对付蜀军的兵马此时都未遣散,仍同受王景崇节制驻扎在凤翔府,因而枢密院明面上对王景崇仍有一定统辖之权,这事也如何都无法绕开上面端坐的杨邠与郭威二人。
而至此两位枢密使言语中都未表露出要将此事糊弄过去,甚至还有让侯益进一步阐明清楚事宜内详的意思,侯益得到这个信号,似乎也就再无所顾忌,刚才看上去还十分老弱的身子突然发出洪钟一般的声音:“王景崇自持败退蜀军之功,入凤翔府起便肆意妄为,横行霸道,在府署中常常居功自傲,在众军前屡屡彰露其功,更是数番言及曾私得先帝密旨,授其在关西毋论上下,可自便宜从事之权,借此几欲诛臣之族,幸得臣脱身入朝,方得免于大祸……”
仍是苏逢吉在追问:“侯公攻讦王景崇诸多罪行,可有实据?”
“苏相公!”侯益大喊出声,“御前欺天之罪,老臣岂敢妄言!况且此事非我独知,试问西府百姓何人不受其害?至于假诏之事,凤翔军府众僚同侪皆可佐证,望陛下与诸公明察!”
上面几人你来我往,下面的人们也在窃窃私语。郭信看在眼中细细思索这件事,当即觉得没那么简单。从侯益口中状告王景崇的几条里,行事粗暴、横行好杀的武夫实在不要太多,豢养牙兵更是此时外镇武夫的常态,所以真正能算上的罪行其实只有“假传密旨”一条,其余几条不过是拉上一起凑个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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