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侗像是吃了一记闷棍,不声不响地重新坐了下来。郭信心中的猜测却得到了验证,除了刘知远,还有什么变故能叫当朝枢密使和三司使不得不退步?
见郭荣亦是皱眉不语,郭信也低下头来,细细思索这件事。
从二月登极算起,到现在刘知远在皇帝位上待了还不满一年,就连年号都没设过一个,而眼下汉朝面临的问题还有许多:北面契丹人的威胁、还未完全平定的关西,甚至各地藩镇军队、朝廷财计等许多方面的麻烦都还远远没有解决,即将继位的又是还不满十八岁的少主刘承佑,这么大一个摊子,靠谁来守?
郭信的目光飘向堂外的夜幕:刘知远一死必然托孤给父亲郭威等一众朝中权臣,新朝君臣间的暗流涌动也终于到了浮上水面的时刻。
……
东京城内廷中,距离刘知远所卧病的万岁殿不远,左仆射苏逢吉、右仆射苏禹珪、吏部尚书平章事窦贞固、户部尚书平章事李涛,还有枢密副使郭威与三司使王章,几位左右着整个王朝脉动的宰执们正一同坐在一座暖阁里。
除去暖阁内在座的六人外,身处此地的人本该还有两位——侍卫司主官史弘肇与枢密使杨邠。不过二人都不在此处,盖因官家刚在一个时辰前从整整两日的昏睡中醒来,前者得了旨意此时正在万岁殿单独面圣,后者亦是听从旨意回到侍卫司坐镇禁军。
郭威还未从枢密院下值时便听闻官家醒来,与其余几位大抵一样,都是从各自衙署匆匆赶来。一众人在暖阁内等候了一个时辰,外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从宫中御膳监送来的食盒也早已摆在了各人身前的案上,但坐案后的诸位相公却无一人动筷子,更无一人说话。
郭威感受到暖阁内令他十分压抑的沉寂,心想这会儿郭荣应该已经回府开始收拾取消婚事的布置,不禁微微侧目望向对面的王章。
王章双眼看似闭着,却在郭威的视线投来时微微张开,并微不可查的轻轻摇了摇头。
郭威没猜到王章摇头的意思,是感叹万岁殿中官家的危病,还是对自己两家不得不推延亲事表示遗憾?
而就在他猜测王章的意思时,厚厚的门帘突然掀进来一阵寒风,一个应是在外边当差的太监对着暖阁内的众人拱了拱手:“诸位相公容禀,杨枢密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暖阁内的六人一同站了起来,望向门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