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信哦了一声,崔家虽然有名,但此时的世家大多死的死散的散,早已不复唐时的尊荣,如今已经很在难从人们口中听见这类名号。这小娘会沦落到春乐坊这间地方,恐怕经历也很不容易。
这时小娘慢慢站了起来,大方施礼道:“今日已经到了时辰,仆向诸位郎君告退。”
小娘说话时的语调比起刚才唱曲时更加温切低婉,不知是不是史德珫的话带来了心里暗示,让郭信忍不住想到:看这小娘言谈举止,确实不似是普通农家能培养出来的。
小娘已经起身要走,屋内众人却是不依,李业也忙着站了起来:“急什么!在座诸位都是贵公子弟,多唱几段还怕少了你的赏不成!”
小娘见状无奈,只好又重新跪坐下来:“不知郎君们还想听些什么?”
几个常在烟柳间厮混的衙内顿时聒噪起来,刚坐下的李业支起一只手止住议论,细细摸着下巴:“刚那些名家的词曲虽是写得好,但听多了也觉得枯燥没趣,不如唱些荤乐给咱听听。”
这下刚才七嘴八舌的几人瞬间统一意见,纷纷跟着起哄:“李郎说的是!也该唱些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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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表情变得十分窘迫,回头看了看两个乐师,见两人都点了头,却又低下头不言不语。
一直默然不语的郭信也感到有些期待,这是自己头一回听淫词艳曲,虽然小娘身世叫人可怜,但某种本能却在促使他竖起耳朵等待小娘开口。
在众人的催促下,小娘终于清了一口嗓子,缓缓浅唱起来:
“侍女动妆奁,故故惊人睡
那知本未眠,背面偷垂泪
懒卸凤凰钗,羞入鸳鸯被
时复见残灯,和烟坠金穗……”
郭信将词意听出个大概,虽是艳词,但也不算是太过直白的一首曲子。小娘刚一唱罢,在座的人们似乎都被鼓舞了某处的力量,纷纷高叫喝彩,其中几位身前的矮案也被拍得山响。李业更是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着,满脸红得像是泡了染缸一般。
与众人的痴迷不同,郭信却对自己这头一次经历深感惋惜。却并非是小娘唱的不好……而是这么多人在场,已经将那层本该有的暧昧气氛破坏殆尽。
郭信忍不住摇头,觉得小娘给李业这般人唱曲简直是暴殄天物。不经意间余光又瞧见了李业的样子,心里顿时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李业待众人稍稍平静,便又开始叫嚷:“只唱不跳没甚意思,不如跟我跳曲舞给兄弟们助助酒性!”
说罢李业就从案后抽出身来,嬉笑着直走向端坐的小娘。
小娘见状惊讶得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两位乐师犹疑着不敢上前劝阻,其他人也都静静安坐原位,等着看眼前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