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经沙场的老将种师道闻听圣言,眉头微皱,沉思起来。
伐夏这段时间,他与心性大变的赵官家相处后,他深知赵官家的才智和谋略,绝非一般帝王所能及,因此他在回答时更加谨慎。
“陛下,折可求和折彦质率领府州两路先锋军,既已在静州城外的黄河东西两岸,大破夏军,取得大捷,夺得黄河渡口,让我军沿黄河顺流北伐无阻;实乃可喜可贺啊!”
赵吉微微点头,对于像种师道这些古代人,表态其看法,都喜欢作一下铺垫,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种师道继续说道:“老臣请率本部兵马,乘船沿黄河顺流而下,出兵北伐!如此可增援府州先锋军,巩固已得渡口,防止夏军反扑。”
“老臣率部还可协同府州知州折可求部,占据黄河渡口要冲,确保我军进退自如。”
赵吉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今日视察大宋各部军营的目的,就是对夏国国都发动总攻前的一次动员。
“种老爱卿,朕若许你率部出征,除了你以上提到的作战计划,爱卿还有何高见呢?”
种师道立即回奏道:
“臣可率领本部兵马与府州兵马会师,集中优势兵力,先攻下静州城,再步步为营,逐城而攻,消耗夏军兵力,削弱敌军士气,逐步推进至夏国京城兴庆府城外。”
“以臣之愚见,如此一来,既可避免我军孤军深入之险,又能确保我军稳扎稳打,无后顾之忧,推进至敌国都城外。”
赵吉对种师道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悠悠开口:
“朕若依爱卿之计,何时才能攻克夏国京城呢?”
种师道看到了赵官家的面色有些不悦,但他这位忠直之臣,在军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百余年间,大宋时常出兵伐夏,像现在的西北军将领中的二种、折可求、姚古等多名将领的祖先,也都参加过伐夏之战,种师道也参加数次伐夏之战,而结果呢?
大宋历来的伐夏之战,很多时候都是开局一片大好,而最终不是因为孤军深入,就是因为各路伐夏的大宋官军作战思想不统一,有的为了争攻急进,有的为了保存实力而进军迟缓,最后导致百年间的每次伐夏之战,都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老将种师道深知这些,故此,他主张的就是伐夏要稳扎稳打。
因为,在种师道等很多西北军将领看来,如今心性大变的赵官家御驾亲征,宋军节节胜利,占领了夏国的西京,赵官家开创出了大宋列祖列宗的伟大功绩。
因此,在种师道看来,他主张求稳,一定要保住如今占领敌西京的伟大战果。
其实,种师道等各路西北军主将的潜意识中,果真就真心希望大宋迅速灭掉夏国吗?
他们的答案,或许不一。
在他们的潜意识中,都已经习惯于世代镇守大宋的西北,不敢说是“养寇自重”,但起码有了强敌夏国的存在,他们才有现在的地位,他们的子孙后代中较优秀者也都能世袭为将,领兵镇守西北的某一州,堪比唐朝的藩镇节度使。
种师道在回答赵官家的问题时,他或许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只不过在他潜意识中尚存“夏国不可能轻易被灭掉”在作怪。
种师道凭借自己与夏作战的经验,以及祖先参加数次伐夏之战的失败教训,迫使他在骨子里,力主伐夏时绝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求稳!
……
“微臣率部镇守大宋西北多年,深知党项,民风剽悍,兵将骁勇,擅于骑射。夏国兵将喜速战,却甚惧消耗战啊!”
“微臣还听闻,夏国国都兴庆府,城防坚固,城内兵精粮足。若我军强行攻其城,必会损兵折将甚众,亦不见得能攻克兴庆府啊!”
赵吉有些不耐烦,问道:
“以种老爱卿之见,该如何伐夏吧?又该如何攻克西夏国都呢?”
“微臣建议,我大宋伐夏的数十万大军,应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徐徐推进至敌京兴庆府城外,先围而不攻,消耗敌军……”
赵吉闻言皱眉,打断种师道的话,再次问道:
“朕想知道,依爱卿之计,何时才能攻克夏国京城呢?”
种师道看到赵官家脸色阴沉,虽然他心中有些惶恐,但他却坚持己见,按自己心中推算出的时日,如实答道:
“如此,若想攻克夏国国都,少则三个月,多则半载一年。”
赵吉轻轻摇头,微眯双目,不怒自威,冷冷道:
“种老爱卿之计虽稳,却失之于缓。”
种师道闻听圣言,他心里是不服气的,但表面上还是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朕深知党项民风剽悍,夏国将士用命。正因如此,若我军逐城而攻,必会陷入持久的消耗战中,届时夏国各地尚处观望的各部族,看朕御驾亲征伐夏,却并不能攻克夏都;
“其数路地方部落兵马长途来援夏国国都,朕与十几万伐夏的大宋官兵,岂不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吗?”
种师道闻听圣言,后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