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两道麻绳吊索拉动,沉重的木门缓缓降下,一阵寒风登时呼啸而入。门内登时冲出三个干瘦的汉子,荀攸一眼便瞧出,这与白日所见的饥民并无太多分别。
为首的一个汉子正是适才望楼上那个,径直奔到众人身前,抱拳拱手道:“在下许裕,是谯县许氏族人。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虽是粗犷,却很是有礼貌。射援自然不愿失了礼数,便立刻迎将上去还礼:“叨扰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身后袁涣、桓范、臧洪、赵戬等人自然也是还礼,至于许靖、荀攸、和洽等人,一来心性颇高,二来来人年纪小,也无须他们还礼。
甫进大门,便看到眼前巨大的篝火,以及篝火前那巍然独立的青年儒生。
“在下北海邴原,字根距,见过诸位。”
许靖看着身前深施一礼的青年儒士,眼前为之一亮,捋然笑道:“果然是你。”
“文休先生久违。”
“原来是‘北海三士’的邴根距。”荀攸、和洽登时为之一震,北海多高士,当世以管宁、邴原、王烈三位清纯德高之士并为“北海三士”,可谓名至实归,为青州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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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失敬,不知高士在此,可谓失仪。”荀攸拱手而拜,“冒昧而来,还望见谅。”
射坚、袁涣等人虽不识得什么“北海三士”,看荀攸、许靖这等模样,也知道绝非等闲,荀公达的眼光何其孤高,能让他都这般折腰,恐怕又是一位不世出的人物。
倒也不怪他们不知,久居太学,不如荀攸、许靖这般博闻强识,不过他们这几位一一自报家门,倒也让这位邴原先生大为吃惊,桓家五代帝师、赵家三代御史、袁家清正之门,臧洪、射坚皆名门之后,一行十余人不是名士便是名门,岂是寻常能见得的?
一一见礼过了,邴原目光落在孙原身上,目光流转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孙原怀抱林紫夜,想来是被这位少习圣人之言的谦谦君子当成了不堪入目之辈,旁边和洽瞧不过去,急忙抢先道:“这位是新任魏郡太守孙原青羽公子,这两位分别是大人的姊姊心然姑娘和紫夜姑娘,紫夜姑娘天生体寒,惧冷,故而需公子常以修为维持。”
“原来如此。”邴原恍然大悟,堂堂魏郡太守,与女子野地相拥,又岂能是常事?倒是自己颇有些固执了,便道:“原幼时层习得医道毛皮,不知可否让原试一脉?”
此时林紫夜周身已苏,有些气力了,便挣了一挣,孙原见状连忙扶她起身。邴原不敢直视,只是微微扫视,便只见这柔弱女子虽是美貌体弱,却是眉宇间自有一股冷漠,一只纤纤素手牢牢握着孙原手臂,脆生生说道:“这倒不必了,妾身自通医术,这病是天生来的,寻常医不得的。”
邴原看这般模样,已知自己医术定是没什么能为,不过待眼前这紫衣女子说“自通医术”时却是眼前一亮,她虽是冷漠神情,却并无高傲之态,能说“通”字只怕比自己这点粗浅功夫强太多,一时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姑娘当真通医术么?”
“怎么?”
一直未开口的孙原缓缓张口道:“先生可是有亲人病了么?”
这一句话无心,却是说到邴原心痛处。他十一岁时父母便已双亡,孤苦伶仃,便因此自学了些医术,后来朱虚县的闾师【注1】见他苦难,便做主让他入学堂从学,一冬而诵《孝经》《论语》,天资之聪颖尽显,方有今日的邴原邴根距。
孙原见他脸上神情变化,心知自己言语犯了忌讳,只怕邴原非是为了自己,却不知如何再说,旁边许靖却是知道错在哪里,猛地冲孙原丢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便故作轻松遮掩过去,再看邴原时,已恢复神情,拱手道:
“非也。原自幼父母双亡,早已无什么亲人,只落得几位好友。便是有一位好友的母亲久病在床,原念己及人,想请姑娘施以援手,原铭记肺腑。”
“先生严重了。”林紫夜虽是冷漠,却是缓了三分神情,道:“人命大于天,紫夜允了这桩事就是。”
邴原虽看不见,许靖等人却是瞧了个真切,方才知道,原来这位堪称医道名手的冷漠女子是个面冷心热的善人。
邴原登时大喜:“多谢姑娘。”
“根距啊,有客从远方来,不亦乐乎,你莫非要让诸位在门口站一宿么?”
邴原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伟岸身影,许靖连忙拱手见礼:“想不到彦方先生也在,靖吃惊不小。”
这位王先生正是“北海三士”另一位:王烈王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