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可待,嘉愿候之。”——那意思分明就是:我可不像和阳士那般好哄骗!
孙原不禁哈哈笑起来,这个郭嘉郭奉孝,当真可爱得紧。手上功夫不闲,乘着一锅开水,又蒸了一盆小米,又翻出写葱、姜、蒜来,切了葱段、姜片。另起一锅小灶,热了铁锅,下了腊肉,化开了油,便加了笋块,炒至半熟,便加了小半锅开水,盖了盖儿,便去找些酱菜了。
这边郭嘉嗅了嗅鼻子,小声道:“好香、好香……”
有汉一朝,寻常百姓家多食用酱菜、腌菜、腊味、卤味之类,一来便于储存,二来也即食即取,再者也罕有食材可用。孙原找了半晌,才看见几缸腌菜,用土封了,放在角落里。打开一闻,味道着实有些重。孙原皱着眉头取了些盐腌的菘菜(小白菜),回来时却发现郭嘉从外头飘然进来了。
在孙原惊讶的目光下,郭嘉把怀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问道:“看看这些能食用么?”
孙原看得清楚,是十几颗菌子,看着郭嘉有些见识,并没有颜色鲜艳的菌子,竟然还有一块松露,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弄来的,点点头,便取来用水洗干净,用厨刀切块。
锅里的水早已经开了,去了锅盖,只见一片热气蒸腾,郭嘉用力嗅了嗅鼻子,只觉得越发香了。孙原把菌子下了锅,又扔了葱段姜片进去,又煮了会儿,便找来食箸把姜片、葱段一一拣出来。
郭嘉点点头道:“你倒是心细。”
“没什么。”孙原闻了闻锅里味道,随口答道:“只是紫夜素来不吃这些东西而已。”
郭嘉自然不知道“紫夜”是何人,多半也只是往院中女眷身上联想,也猜得出应该是随行的那位紫衣美人。
“看你这般模样,倒是个顾家的男子。”郭嘉斜倚门框,望向外头景色,旭日初升,这深山院落里已撒了一片光芒,信口说道:“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虎视眈眈了整整一夜。”
孙原手上一僵,目光却是不离这一锅炖汤,淡淡道:“许是想吃我做的汤想疯了,紧追不舍吧。”
“是么?”郭嘉转头过来,笑了笑,“那嘉真当好好尝一尝这锅好汤。”
“我可没准你喝我的汤。”孙原不搭理他,取过一樽食鼎,把肉块笋块盛出来,再把汤汁一勺一勺舀进去,最后把菌子一一摆放上去,郭嘉看去,只觉得那一樽汤当真是色香味形俱佳,美不胜收。
郭嘉又道:“不如我替你想个法子解决这些人,你让我喝汤如何?”
孙原白了他一眼:“你不笨,我也不笨。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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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皱起眉头,道:“那我准你一件事,如何?”
“什么事情?难道你要来我魏郡当个掾属?”孙原哑然失笑,正摇头间,便听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行!”
孙原猛然抬头看着他,一口咬死:“好!”
旁边和洽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捧着个空空如也的饭碗,用力地嗅了一下,惊讶道:“好香好香……”
汤出了锅,孙原便把腌菘菜切成段,入锅温热了,又把那块松露切片入锅同炒。最后把蒸好的小米饭和粳米饭一同盛出来,便算是做好了早食。
然而,等孙原端着食盘回房之时,竟然发现门口又被袁涣、射援这帮土匪给堵了。
“都让开,今天没有你们的份。”
孙原怒目横视,这群人简直就是匪类,他一贯是和二女同食,这几日顿顿都被打劫,简直不能忍。
射援横着脖子叫道:“公子,这可不行。吃惯了你做的饭食,让我们去哪里吃?”
孙原还未回答,身后郭嘉便抢先一步道:“自己做去就是了。”一把扯开射援,这手拉了孙原便往里走。和洽连忙挡在身后,两人这才艰难地进了屋室。
甫一进门,便见两道俏丽身影,郭嘉以手托额,苦笑道:
“嘉……这是做梦了么?”
心然展颜一笑,郭嘉只觉如沐春风,周身寒意为之瓦解,素来随性的他没来由地竟有些僵硬起来。
“青羽,这位是?”她看着郭嘉,实在不知道孙原哪里找来这位,她自是冰雪聪明,一眼看去便瞧出这位年轻的儒士,说是风流儒雅还带着五分放荡不羁,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在下颍川郭嘉郭奉孝,见过夫人。”说罢,郭嘉便是躬身作揖。倒惹得佳人掩口轻笑:“妾身可不是什么夫人,先生说错了。”
郭嘉起身笑笑,已不复适才呆滞之色,冲孙原笑道:“嘉还以为是你的妻室,如今看来好似并不是这等关系。”
这意思分明是嘲笑孙原与二女共处一室,不遵礼法。孙原自是嫌弃他问东问西,皱着眉头把食盘放下,冲他冷哼道:“若是再说些有的没的,滚出去吹风去。”
郭嘉眉头挑起,嘲讽道:“你这个脾气,二位美人跟着你岂非明珠暗投?”
孙原不再理他,转身走到门口,冲外头喝道:“袁曜卿、射文雄、桓元则,进来!”
外头和洽正手忙脚乱拦着诸人,本来听闻孙原不允,众人都是文雅之人,也未打算再进去,此刻听得孙原召唤自然另当别论。射援、袁徽两个人在外头扯住和洽,待三人冲将进去,便听得里面一声怒吼:
“给本公子把这个郭奉孝扔出去!”
三人闻声一震,冷不防“砰”地一声,从屋内飞出三道人影,直接将三人砸了出去。
孙原看着郭嘉,大摇其头。
“君子岂能动手?”
郭嘉慢条斯理坐将下来,眉眼微抬,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这几位,我尚未放在眼中。”
“为了一锅汤,便如此大费周章,不像是颍川奇才的手笔。”孙原压着眉头,冷冷看着他。
郭嘉一笑:“为了一锅汤费尽手段,也不是堂堂魏郡太守的手笔。”
心然脸上笑意微微散了,看着郭嘉的眼神也更添了几分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