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达先生免礼。”孙原拱手还礼,不卑不亢。
荀攸抬头看看孙原,仿佛一夜之间,这位太守便换了人一般,说不出哪里不同,便是这感觉让荀攸颇觉错愕。
孙原看了看一众掾属,问道:“一夜过来,想来各位想了许多,可是有话说?”
“正是想问问公子打算。”许靖拱手道,“此刻乱民如潮,此时再赴魏郡怕是不妥。”
“且……”荀攸随即接口道:“太平道尚未反,公子只身入乱局,其中险处,公子当自知。”
荀攸此话便是希望孙原切莫自赴险关,上一次诸人皆以为孙原不愿背负太平道谋逆之事,故而迟迟不赴魏郡,然而一句“大汉之臣,太守之责”又似乎现了他不愿背负世间讥讽,是以令华歆、张范先行赴魏郡,看似两全其美之策,实是孙原不得已而为的下着。荀攸便是看通透了此点,不愿孙原独自苦恼其中取舍,是以一大早便拉上了许靖,欲在孙原面前一陈厉害,不过看样子,似乎多此一举了。
“谁人说原孤身入乱局了?”
孙原看这几位掾属,脸上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局势虽乱,诸位便是破此乱局的臂助。”
话音未落,射坚便瞧了自己弟弟一言,不出其所料,射援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之意。孙原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已尽收诸位掾属之心,许靖、荀攸这般人物纵使看出此乃收买人心之语,也当真是受用无比。
“看来公子已有良策。”荀攸微微一笑,“公子可否尽言?”
看着荀攸脸上笑容愈盛,这位紫衣公子的脸上亦显出笑意:“昨夜,公达兄正说是否收服这许氏一门……”
“公子竟然听见了?”荀攸惊讶,却丝毫不见慌乱,说话言语间愈发平稳,“敢问公子如何打算?”
“有君为我谋,原便不再思量了。”孙原嘴角划过一丝狡黠之色,荀攸眉宇一凝,随即释然:“攸明白,愿为公子谋。”
唯独许靖心中诧异,这眼神竟和孙宇诡异孤傲神情有几分相似了。
“如此,谢过公达。”孙原笑了笑冲荀攸微微颌首,“原并非有意偷听,只不过紫夜天生耳力非常,诸位亦不曾远离,故而听到了几句。”
许靖眉眼闪过一丝讶色,捋髯道:“想不到紫夜……姑娘除了医术高明,竟然还有这等异秉,难得、难得。”
“运数使然罢了。”孙原随意应和一句,目光从袁涣身上一扫而过,后者低眉垂目似是不曾看见。也不知孙原到底想着什么,冲众多掾属道:“诸位是否皆有话要说?”
此时魏郡的一众掾属隐隐约约已有上下之分,许靖声名,荀攸为孙原所亲近,这一众人便不由地以这二位为首;其次便是射坚地位尊崇,本是天子近臣黄门,和洽虽是年纪轻轻,却是许劭所评的高士;至于袁徽、袁涣、臧洪等人皆出身清正高门,若是在寻常郡守府中皆是座上之宾,然而在许靖这几人面前少不得要低上几分了。
袁涣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欲言又止。孙原见状,不禁笑道:“怎么,诸位欲言又止,是何道理?”
正在迟疑时间,便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众人循声望去,正是正门方向。
不远处邴原和王烈悄然过来,冲众人一拱手道:“诸位,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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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原带头回礼道:“原来是根距兄。敢问这是?”说着,手指正门方向。
邴原一笑,道:“这一次流民浪潮太过突然,似是有暗手推动,原与彦方兄适经此地,便教此地住民结营筑墙,同时又让他们遣人出去求援,想来是援者到了。”
昨日,尚有人以邴原为马首,但凡来人便要请示邴原,如今连邴原都是猜测,想来是出现比邴原更为崇敬之人了。
然而这其中滋味,倒让袁涣等人唏嘘不已。可叹、亦有几分可悲。
反观邴原却一脸坦然:“此处乡民本是存储不多,不以原不才,而以性命托付,且匀食活命,说到底仍是原得了乡民救助。如今援者已至,原也当离去了。”
“根距兄有墨者之心,原敬佩。”孙原拱手致意。墨者即战国时期墨家学派子弟,诸国战乱,墨者奔走天下助各国守城,不受回报。孙原以墨者喻邴原,实是恰当。
正说话间,突然听闻远处突然来一声女子惊叫声:“啊!”随后,便听得围栏外面传来一声震天的吼声!
孙原等人霍然转头,登时色变:这吼声,分明是一声虎吼!
此处平原,哪里来的猛虎?
随之而来是无数尖叫惊呼,四散奔逃的人群如同见了恐怖饥民一般,丧魂丢魄!
孙原等人正欲拦下人群,便看见不远处的骤然打开的正门,有一头巨大的虎匍匐在地面上,气机收敛,如同待人而嗜一般!
一头真正的猛虎!
面目狰狞,锋锐獠牙,低沉虎吼,一双虎目瞪如血瞳,袁涣等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登时骇然变色,一贯平稳如许靖,也不经面失血色!
孙原眉心一凝,只往前一步,隐约已将众人尽数护在身后,手中剑气凝聚,剑印已成,蓄势待发。
猛然间白影闪过,李怡萱绝美的容颜登时出现在他身前:“青羽不可!”
“然姐?”孙原心中诧异,余光扫过,便看见李怡萱身后那只猛虎四肢凝力,已作势欲扑!
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慢慢睁大,左手凝聚的前所未有的磅礴剑气霍然抬起!
一只纤纤素手悄然搭上他的手腕,轻轻握住了那因为力量磅礴而轻轻颤动的手。
她的眸眼里尽是关怀,温柔如水,遮盖过了嗜血猛兽的可怕。
是你么?
孙原心头一震,骤然清醒。随即便听到一声崩山裂石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