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和洽、袁涣三人互视一眼,脚下微动,将心然隐隐护在身后。
“怎么?怕我?”
孙宇脸上挂着一抹笑容,看似诡异,让和洽、袁涣心底一阵颤栗,彼此互看一眼才稍稍平复。唯有郭嘉嘴角微微一笑,毫不挂心,同时眼睛一挑,瞧见孙宇身后诸位掾属,便笑道:“子将先生、子政先生,一别经年,如今风采依旧,嘉有礼。”
许劭踏出一步,正站在郭嘉身前,笑道:“想不到奉孝竟与孙大人在一处,想来是成了魏郡掾属。”又看见了郭嘉身边的荀攸和和洽,笑问:“公达、阳士莫非也是?”
和洽依然是轻轻点头,虽说是被郭嘉坑了,却也晓得郭嘉下的决定绝对无错,也算心甘情愿。倒是荀攸笑了笑,拱手见礼,正欲说话间,便听得身边墨衣青年淡淡笑语:“正是。”
许劭眉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眼光打在那紫衣公子身上,淡淡道:“汝颍多俊杰,孙大人此来,可谓是尽收彀中了。”
“不敢。”
孙原点头致意,心知郭嘉想坑荀攸,也知道荀攸这等人寻常伎俩难以奏效,笑道:“魏郡府虽然是向公达先生发了邀请,却还未得到允诺,如今但是想问问公达先生——”话音一断,转身来看着荀攸,淡淡笑问:“——先生,思量的如何?”
孙原乃是头一次见荀攸,自然不知他的深浅,却看出关窍。郭嘉智谋高绝,心思何其缜密,若是寻常人物又岂需他费这心思,同为友人,和洽便是一个赌骗将来了,荀攸却让这颍川奇才郭奉孝亲自出手了。这心思绝非临时起意,多半是适才便想着如何把荀攸也骗来魏郡,如此高看,又岂是寻常之辈?是以,孙原虽是圆了一个谎,却言语上尽了心思,陪着小心,一者乃是尊重荀攸,二者也算是补了一回邀请。
荀攸此刻才得话头,本来听了郭嘉言语,当下便知道这郭奉孝要坑自己,存了反驳的心思,然而听了孙原的言语,不禁失了这反驳的心思。孙原深浅如何,他不知道,他知道的便是郭奉孝的心思寻常人揣测不得。他虽是就着许劭话头布了一局,却也能当是一句戏言。一者郭奉孝非是闲人,信口便是玩笑;二者魏郡太守孙原当面在此,言语上需小心。便因此失了话头。孙原随后便将话圆了一圆,便让荀攸知道孙原、郭嘉二者之间默契非常,况且孙原已是郑重其事,便难以推脱了。
荀攸看着孙原神情,不似作假,想来是听郭嘉说了什么,已有征募的心思了。沉思了一会,才淡淡道:“如此郑重,攸却之不恭了。”——话音一落,和洽便已喜上眉梢;袁涣、桓范虽不知荀攸深浅,却知道孙原与他在此之前并无脸面,当下便猜出郭嘉想坑荀攸一回,再看孙原郑重其事,未丢礼节,面子给得颇重,自家公子虽是第一次见到荀攸,不知深浅,却闻言知意,郭嘉的心思纵然猜不透,也知道多半是为了这个魏郡太守府,郭嘉本就深不可测,得他高看并不多见,同为友人,荀攸的地位当比和洽高些。是以在言语上,自家这位公子加着小心,算是补了一回正式的招募,荀攸纵然没有这等心思,也当明白其中不同,便都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唯有郭嘉波澜不惊——若是荀公达如此轻易便中了圈套,又如何需他如此费心?
“不过——”
荀攸嘴角带笑,道:“攸尚有家事处理,恐需一二月时间,不知太守大人意下如何?”
孙原淡然一笑,道:“公达先生一诺千金,原信君必不相负。”——本是临时起意,亦算不上失望,孙原话到了便是了。张角起事旦夕可发,颍川郡即将大乱,这“一二月”恐怕便成了遥遥无期了。不过终究算是一个承诺,以荀公达身份,当也不至于毁诺。
许劭在旁已尽收眼底,郭嘉乃是当年他相中的颍川第一奇才,自然知道他成了郭嘉算计的助力,却也能看出孙原确实有意招揽荀攸。他在适才已碰见了郑康成与卢子干,自然晓得孙原的掾属大多数清寒子弟,豪门世家的几个多是“捡”——卢植说是“捡”便是“捡”了罢——如今竟招募荀家子弟,可见他虽重视豪寒之别,也算得上唯才是举了。
毕竟,当年的荀公达仅亚郭奉孝而已。
荀攸见话头已断,便恢复东道主身份,稍稍站开,冲在场众人行礼道:“好了,众位请先入内坐罢。”
孙原虽然是在此住了几天,却从未见过这颍川藏书阁正厅。如今一见,确实知其宏伟,足可容纳近五百人席地而坐,此时便已是高士满座。孙原一众久居贵宾客房,自然不知道这三五日来,许靖父子来往迎宾,这藏书阁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荀攸一路相陪,因这两路人不是太守便是太守掾属,乃是朝廷官员,自然入了贵宾客席,与许靖、荀爽、陈纪等东道主席相对。众人刚一入座,便听到正门之下阵阵吵闹,乍然间人声鼎沸。
孙原微微皱眉,难道是什么绝世人物来了?
“是赵岐大师。”身侧荀攸笑道:“赵岐先生和周异大人、王允议郎一同来此,不过据说他已来过一次颍川藏书阁。”
“是。”孙原点点头:“大师走的时候公达先生尚未至此,想来不清楚其中细节。”
“攸自是不关心。”荀攸微微笑着,目光流转孙原身上,道:“攸想的,却是为何大师要去而复返。”
孙原心中一动,看着荀攸眼神深邃,竟一时失了兴趣,不再说话。
外头赵岐大笑而入,郑玄、卢植、荀爽、许靖、陈纪、辛评、荀彧、许钦等人相随,儒风浩荡,何其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