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店家看起来颇为健谈,说着便指着店里那五花八门的各种面具介绍起来:“皇上请看,这些面具从造型上大致可分为一般面具、面具顶饰、盔形面具、肩荷式面具、装饰性面具,多以人面、动物或人面与动物相结合造型。
这些人面形象千差万别,有的仅有眼眶、龇牙咧嘴、恐怖至极,有的双目微睁、嘴角微翘、优雅娴熟,有的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神秘莫测……不过也存在粗犷、稚拙、淳朴、简约的风格共性。
一般来说,出于佩戴方便的考虑,这些非洲面具雕刻多采用软质木料,往往先刻成圆雕,再从中间剖开挖空。有的面具完成后还会用植物或矿物颜料染色。染色后的面具,不但看起来更加夸张怪异,而且也有利于长期保存。
据草民了解,在当地某些部族中,色彩也是显示面具功能的一个标志,如用于丧葬仪式的面具就往往被涂成象征死亡和阴曹冥府的白色等。”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旁边一些乌黑色的怪异木雕道:“这是乌木雕成的么,造型真是……很奇怪呢。”
店主忙到:“皇上所言极是,这一类木雕都被称为‘马孔德乌木雕’,据说来自东非靠南的内陆一个叫做马孔德的国家或者部落,暂时还没有找到直接与他们联系的道路,草民这些乌木雕都是几经转手得来,因此进价不菲。”[注:马孔德族,世居东非坦桑尼亚东南部与莫桑比克北部的鲁伏马河畔地区。]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忘了回答皇帝的后半句话,店主又连忙继续道:“关于造型怪异,草民目前对其缘故也缺乏了解,不过据转手卖给草民的非洲沿海地区商人介绍说,马孔德乌木雕大概分为四类:神灵雕塑、云形雕塑、群体雕塑和实用器雕塑。
神灵雕塑是马孔德乌木雕最具艺术特点的木雕作品,它又称为西泰尼形,是东非周边各地收藏者们最津津乐道的一个种类。
这种雕塑类似于某种图腾崇拜,是雕刻者把自己的爱与恨,正与邪反映在木雕之中。其中有的木雕形象夸张怪诞,有的木雕形象头颅巨大,长着大口,有的完全是丑陋无常,难以描述,但久观却又仿佛能察觉其中某种神韵,很是奇妙。”
朱翊钧呵呵一笑,摆手道:“天下多有猎奇者,这类雕像倒是符合这些人的品味。”顿了一顿,又指着店铺中另一边展示区的货品问道:“除了面具和木雕,那些黄金和象牙制品,都是如何运到大明的?”
店主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这些珍宝都是通过京华两洋舰队的商船运来的。敝店自有两艘商船,分别随京华的商船队于不同季节出航,京华的商船队目前最远能抵达非洲东部一个叫做桑给巴尔的小岛。
这桑给巴尔岛虽然不大,却是个贸易繁荣之所,有不少临近地区的特产都来贸易。草民便在此处买入货物,待京华的商船队启航返程,敝店的那艘船也会随同返回。”
朱翊钧转头朝高务实笑道:“看来你那两洋舰队确实能保护这些海商。不过朕有些疑惑,这大洋之上真的到处都有海盗么?”
高务实轻叹一声:“民间困苦而海上贸易繁盛,便总有那不惜刀口舔血之徒铤而走险。近年来我大明海岸周边海盗大为减少,除了两洋舰队及时清剿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开海之后,原先被迫走私的海商不在于海盗形成事实上的攻守同盟。另外,朝廷施政有效,降低了沿海地区的贫苦人口,于是他们便也不必再如往昔那般,只能向海求生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朝那店家又问道:“这些非洲珍品在大明的销售情况如何?”
店主回答:“皇上,这些非洲货品,无论是面具、木雕,还是黄金与象牙制品在大明都颇有销路,只不过往往不是卖给寻常百姓,而是豪门、富商。面具、木雕及黄金工艺品不仅可以作为装饰,也常用于不同目的之收藏。而象牙制品则更因其精美与稀有,成为了上流人士争相收藏之珍品。”
简单地说,这些玩意儿都属于艺术品门类,不是给普通老百姓消费的。换言之,这些东西都很贵,主要用来宰那些钱多的没地方花的家伙。
当然,这事儿反过来看也就证明了一件事:大明朝廷虽然近些年的国库收入有所提高,但如果和民间比富,那还真是大可不必。民间,尤其是上流社会,简直富得离谱,否则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怎能销售旺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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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古董其实就是艺术品的代指,现在艺术品卖得这么好,岂不正是印证了“万历盛世”名副其实?
朱翊钧也想明白了这点,很是欣慰地对那店家道:“你的经商眼光颇为独到,也为天津港的繁荣做出了贡献。朕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保持这种繁荣,为大明的商贸发展贡献力量。”
店主激动地跪下,回答道:“草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望。”
随后,皇帝走出店外,继续寻找下一个视察目标,这一次他看中了一家钟表坊。这家店铺的门面装饰着金色的时钟图案,高大的橱窗内展示着各式各样的七八尊座钟,每个都有一人高。这些华丽的座钟,每一件都精雕细琢,散发着欧洲艺术的异域美感。
朱翊钧带着高务实等人踏入了这家充满欧洲风情的钟表坊。店内的装潢典雅而精致,墙壁上还挂着描绘欧洲风景的油画,展示柜里则摆放着各种座钟零件,每一个齿轮、每一根指针都仿佛透露着制钟师的匠心独运。
这家店的店主或者东家看来是一位年仅三旬、颇有文士气质的男子,但他的身边却还有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鹰鼻深目的黄发西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