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一提起儿子,那自然是咧着大嘴笑的,嘿嘿嘿地说着自己儿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胖乎。
他也是没心眼子的人,说得高兴了,也忘了刚刚那一茬儿。
还叫李学武有时间抱着孩子回来,到时候比一比,是李宁长的好,还是何壮长得好。
李学武说他是狗肚子里别有二两油,不然非晃悠着满街都知道。
傻柱倒是说了,大舅哥帕孜勒回来过两趟,看孩子,也是看妹妹。
他亲自下厨掂对了四个菜,又陪着喝的酒,两人岁数差着不少,但相处起来都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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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看得出来自己妹子在傻柱这过得好,孩子长得也好,壮实,小腿儿可有劲儿了。
帕孜勒一直忙着工作,来到京城后先是被李学武安排选招进东城治安大队,后又随着治安大队一起入伍。
现在也有了副营长的身份,就剩下使劲儿卖力气了。
在京城落了户,他又没成家,倒是不着急找房子住,有假期了也没休息,只是妹妹生孩子才回来看看。
就算是工作单位离家近,可他经常带队上山或者长途拉练,任务又多,没时间往家来。
回来也是就住个一晚上,就跟倒座房里,特方便。
傻柱唠唠叨叨地给李学武说了不少,送了他到大门口。
他不说了,沈国栋想说两句,刚起了个罗云跟着他学习情况的头,就给李学武给挡着了。
“明天周六,晚上我去俱乐部那边,你也过去,有事去那边谈”
李学武见着母亲和李姝都上了车,便也上了副驾驶,给沈国栋几人交代道:“晚上了,家里等着吃饭呢,我们也饿了,走了啊”。
沈国栋几人在门口目送着指挥车离开,又说了会子闲话,这才进了大院。
大院里,各家各户也是都吃得了晚饭,趁着现在天气不冷,有好串门子的,就往前后院的蹿。
不过这年月点灯也是仔细,就算是小孩子点灯写作业,也要被母亲训斥。
下午放学不回家做作业,出去疯跑,直等着天黑了,才想着熬电字儿写作业,好几家都有这样的唠叨。
有日子过得仔细的,家里没啥事就都熄灯了,也不是就这么早躺下了,宁愿黑着屋子去外面站着也舍不得一个月那几分几毛钱。
也有阔绰的,不在乎这么一点,就是为了家里亮堂,也是衬托着身份和气派。
你家里常年黑着屋子,我家里亮堂堂,我家比你家过的好!
老百姓过日子,不就在这一个比字上面嘛,比兄弟,比邻居,比大面儿,比对过得好了心里舒坦,比对过得不好得努力奋斗。
瞅着人家比自己过的好了,得知道怎么赶上去,光眼气可不成。
“颠颠儿的上了一个月的班了,人人指不上,钱钱的也见不着”
三大妈侯庆华站在厨房里刷着碗,目光时不时地撇向耳房那边。
她们家是要点灯的,即便是吃晚饭只点那么一阵也是要点的。
闫富贵是人民教师,是有身份的人,哪能让街坊邻居看扁了。
再心疼电字儿钱,也得撑住这最后的体面,尤其是他得听匣子音。
你要说当老师的,闭着眼睛照着课本教就完了,以前行,现在不成。
得懂国家大事,得懂社会形势,得学习新思想,新线路,不能做落后的教师,要具有先进性和进步性。
平日里看报纸是一方面,及时收听新闻咨询也是必要的。
闫富贵以前的眼力还成,戴着眼镜不耽误事。
可一打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了事以后,他这脑子反应的慢了不说,这眼睛也日渐的不好用了。
他也知道,应该去重新换一副镜片,可他舍不得钱,只能硬挺着。
正听着三月份的形势总结呢,就听着厨房里嘚嘚嘚地磨叨着,他这个心烦啊,我听你啊,还是听它啊!
“行了,甭磨吩了,啥用啊!”
闫富贵不耐烦地说道:“早不是你允的,能有现在这腌心事儿?”
“怎么就又怨上我了呢——!”
侯庆华收拾完了厨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手,道:“解放不是你儿子啊,你就要眼见着他出去冻死饿死啊?”
闫富贵心里无数次想过这件事,都快想死了,听着老伴旧事重提,皱着眉头实在不想听了。
没别的,厌倦了。
侯庆华却找着发泄口了,摘了围裙气呼呼地说道:“只有这娶了媳妇忘了娘,就没有当妈的不心疼儿子的,再说他又是个……”
她也是说得急了,差点把一家人的心伤说出来,瘸子这个词在他们家不能说,算是忌讳。
这会儿自己给自己拐进了坑,侯庆华也是顿了顿,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说的没意思”。
“不是给你交伙食费了嘛”
闫富贵边听着匣子音,边微微皱眉道:“你还想咋地?哪那么多说的啊”。
“我要是不说——!”
侯庆华瞥了老伴一眼,道:“你知道她在厂里干啥活啊,跟谁接触啊,你要知道老二这个情况,真能养得住她?”
“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
闫富贵气着关了收音机,小声说道:“人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人家消停的去厂里上班,见天的还得想着奶孩子,你这又哪根筋没搭对,挑这个干啥!”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右边的耳房看了看,回头对着老伴道:“叫老二听了去心里不舒服,两人闹起来你就舒服了”。
“我不舒服,怎么都不舒服”
侯庆华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气愤道:“扯证就扯证,还发了什么喜糖,齁得她啊!也不嫌臊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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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当初说好的,这工作就算是她要干,那工资也得是先交家里,把账顶清了再说”。
“你看看现在,就交家里伙食费,剩下的都人家自己掐着了”
侯庆华越说越来劲,指着门口道:“我要当初知道她起这个高调,我都不带答应老二的,怎么就这么缺呢”。
“行了!好听是不是!”
闫富贵听她越说越没谱,低喝一声训斥道:“当初是谁劝着我来着,自己现在犯迷糊是不是!”
说完瞪了老伴一眼,道:“你要愿意看孩子就看,不愿意就别往跟前儿凑合去!”
“还有!”
他点了点厨房道:“你要愿意做这个饭,就收人家的伙食费,要是不愿意伺候着,尽早了叫他们自己立火”。
“怎么立啊!就老二那身体!”
侯庆华不满地说道:“我就说你找学校说一声,怎么就不能安排一下呢,你这么多年白干了?!”
“你瞅瞅他累的,天天去蹬三轮,他蹬得动嘛他!”
“现在知道心疼了!早干啥去了!”
闫富贵也是怒了,拍着桌子道:“他闯祸的时候你惯着他,现在这苦活该他自己吃,是他愿意吃的,还是求着人家去吃的!”
侯庆华被老伴说的一下子落下泪来,用围裙擦着眼睛,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西院回收站悄悄放出话来,说人手紧张,街坊邻居家里有愿意干这个的,可以过去谈。
带车子一个价,不带车子给配三轮车,又是一个价,反正有得赚,饿不死。
只一个饿不死,在当下的四九城,对于年轻人,或者一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无异于一口饱饭,一扇遮风挡雨的瓦。
话只在邻居们之间传了,可还没往外去呢,这人就堵门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早先经常昂着脖子走路,最是瞧不起西院这些收破烂的闫解放主动找上门去了。
他听着的最早,去的也是最早,见着沈国栋便痛快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沈国栋见他僵着的脸,以及紧张到颤抖的身子,问了问他的腿。
到这,闫解放差点哭出来,使劲抿着嘴唇点点头,保证自己能蹬车子,能收废品。
沈国栋也是真看出他为难了,杀人不过头点地,闫解放身上现在是一点傲气劲都见不着了。
知道的他才十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十七了呢。
站在倒座房的屋里,他得是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丢掉了多少所谓的面子。
除夕的晚上,叫葛淑琴领回了家,是葛淑琴抱着他的行李光明正大回去的那屋。
他作为男人,既然给了嫂子一个承诺,他就得说到做到。
糊火柴盒能赚钱,可现在越来越不好干了,能分给他做这个,还得是看他腿有毛病。
可分到他手里的指标越来越少,光指着这个,根本养不了家。
是,葛淑琴上班了,能挣钱了,那工资养他们一家三口没问题。
可他是男人啊,现在孩子得有人带,葛淑琴上班的时候还得喂奶粉,以后这花销多了。
他妈说了,不给带孩子,因为工资不交家里,她不愿意,也忙不过来。
闫解放置气,告诉葛淑琴,安安心心去上班,孩子就交给他来带。
葛淑琴也是真舍得下心,教给他怎么带孩子,便就去轧钢厂上班了。
而闫解放则是在家一边伺候孩子,一边糊火柴盒,同时也在想着赚钱养家的办法。
也是巧赶上了,听着回收站的信儿,他这心里折了一百八十个个儿。
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真就抬腿迈步进了倒座房的院。
他有准备被沈国栋轰出来,当初他可是没少背地里说这些人是破落户,只配跟破烂一起活着。
结果呢,人家是收破烂的,可日子越来越好。
他呢,教师子女,活成了狗样。
所以也别说拉不拉得下脸了,他只想活着,等能养活自己了,再说脸的事。
沈国栋很意外地看到他来,闫解放也是很意外地听到他痛快地答应了。
心里五味杂陈,什么话都没说,第二天起来,早早地就把孩子用的东西准备齐了,放在三轮车上推着出了门。
也就是从那天起,西院的三轮车又都派上了用场,就是周围的邻居,有老头的,也有小伙儿的,本着一口饭的目的,悄悄地踩了着三轮车。
有没赶上的,后悔莫及,又庆幸不已,至少自己还能有机会等一等街道,万一有工作分配了呢。
没管着别人,闫解放带着一个半岁大的孩子,在乍暖还寒的春天里,开始了自己的收破烂生涯。
他腿脚不好,就多用一只脚使劲,孩子哭闹了,就下来先哄一哄。
这四九城里的住户看低不看高,你家有钱有势,人家面上巴结你,可心里不认同你。
但比自己不如的,这就要多一份善心,瞅着不能白瞅着。
所以沈国栋给闫解放安排的片区,渐渐的就都熟悉了这个带着女婴的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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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叫啥,就都叫他瘸子,他也答应,笑着跟人说话。
人家可怜他也好,照顾他也罢,这破烂倒是真不愁收,刚开始可能不熟悉,哄孩子也耽误时间。
但爷俩都在外面吃,中午这段时间又算是找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