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甥女,负责照顾我的起居”
付斌眯着眼睛看着李学武,继续说道:“你在外面安排的人没告诉你她是谁吗?”
“呵呵呵”
李学武被识破了监视也不尴尬,笑着说道:“怕疏忽了嘛,搞错了怎么办?那多尴尬”。
付斌昂了昂头,缓解了一下被眼前这混蛋差点儿气炸了的肺子。
“又是盯梢、又是监视的,你不用看了,直接搜就是了,要不你也把我带回去调查?”
“呵,哪能啊!”
李学武一脸的愧疚,说道:“我这刚从钢城回来,正准备休息呢”。
见付斌一脸的不屑和怀疑,李学武认真地强调道:“真的,我都准备和家人一起贴春联、放鞭炮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啊!”
李学武遗憾地说道:“万万没想到付长华哭着喊着要交代犯罪事实,我一想:你早寻思麻儿去了?现在才想着交代,不见!”
李学武走到付斌身边站定了,一脸无奈地说道:“嘿!您猜怎么着?那付长华呜闹儿喊叫地说要检举揭发,还说我如果不去审他,他就举报我跟您沆瀣一气,偏袒包庇,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付斌看着李学武拍着巴掌、苦着脸,一脸为难的模样,真想抡起老拳捶他胸口。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问我对背叛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看法,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零下五十度的话来!
“实在是没办法啊!我的付处长啊,您要理解我的苦衷啊!”
李学武带着负荆请罪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能怎么办?就算是不顾及我自己的名声,我也得保全您的声誉啊!我只能说好好好!我审!”
“可我一进审讯室那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就看付长华怎么说,哎,我不问,他说不出来,那我总能回去过年了吧?”
“哎呦喂!”
李学武跺着脚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付长华发什么疯,说想妈妈了,让我把他妈妈接过去”。
“哦?”
付斌被李学武气的这会儿才缓过来,第一次给了回应:“就因为那个孽子想妈妈,你们就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的夫人抓走了?”
“您得理解我啊!”
李学武一脸自己人的表情说道:“我能这么做吗?我当然是义正词严地教训了他,我告诉他,现在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间?哪里允许他胡闹!”
“他怎么说?”
看着李学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付斌也就顺水推舟,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学武一脸神秘地看了看左右,附在付斌耳朵旁边说道:“可了不得了,他……他居然说……哎呀!”
话说到半截儿,李学武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说道:“我实在是张不开嘴了,太有辱您的形象了”
说完这句话,李学武信誓旦旦地说道:“不过您放心,咱们是自己人啊,我知道的,赵文华是赵文华,您是您,您怎么能犯那种错误呢?”
付斌一听这话就有些站不住,实在想不出李学武是怎么从儿子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虽然嘴上骂着孽子,但付斌是知道儿子的脾气的,不愿意说的事儿就算是别人撬他的嘴他也不会说的。
可付斌是万万没想到啊,李学武是没撬付长华的嘴,他撬的是付长华的肋条儿。
这玩意儿活人有几个能受得了的!
见付斌站不住,李学武一把扶住了付斌,关心地说道:“处长,知道您关心工作,看着您的满头白发我心都要碎了,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可您也要保重身体啊,万一付长华想爸爸了怎么办?”
“咳!咳!咳!咳!”
付斌手撑着身后的柱子,另一只手捂着嘴开始剧烈地咳嗽。
李学武转过身对着后面的人说道:“把那个姑娘放开吧,咱们总不能不让付处长过年不是?”
“咳!咳!咳!咳!”
听见李学武的这句话付斌咳嗽的更厉害了。
站在付斌身边等了一会儿,见刚才那个姑娘闪着畏惧的眼神,躲着李学武绕了半圈儿跑到付斌身边扶着付斌关心地问道:“姨父,姨父,你怎么了?”
付斌的脸憋得通红,想要忍住咳嗽不在李学武面前失了风度,可身体不允许啊。
“不…咳!咳!不碍事…咳!咳!”
边摆着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边咳嗽。
李学武见自己的话已经够劲儿了,别一下子把付斌直接送走了,忙对着身后的人摆手,口中对着付斌说道:“付处长,您保重身体,我先回去了,年后我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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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李学武带着人便往出走,很怕这会儿付斌挂了算在自己头上。
等出了院门,李学武示意众人上车,自己则是回头望了付斌的宅子一眼,然后上了分局的车往回走。
付斌听见汽车离去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在了庭院内花园的积雪上。
夏日妻子精心照料的花园繁茂异常,可冬日里却是在风雪中尽皆死去,枯黄一片,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
下了几次雪,将花园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妻子还说明年花园会长的更好。
可现在这点点鲜艳异常的“梅花”点缀下,顶出积雪染了鲜红的枯枝是那么的怪异。
“姨父!呜呜,姨父,你怎么了呀!”
吐了一口血,付斌感觉好了很多,至少胸口不再憋闷,头脑也清晰了不少,脸也不复刚才的紫红色,变得灰白一片。
摆摆手,示意姑娘不要吵。
扶着外甥女的胳膊坐在了妻子常坐的回廊上,看着敞开的院门,可随即便被院里凌乱的脚印儿晃的皱起了眉头。
付斌直到这会儿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姨父,我扶您回屋休息吧?”
“不用,我坐一会儿,坐一会儿”
儿子被抓了,女儿被抓了,侄子被抓了,现在妻子也被抓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
付斌坐在回廊上,看着院门愣愣地出神。
他知道李学武今天就是故意来恶心他的,故意不让他过这个年。
他也知道李学武这么做的原因,那就是在钢城,自己坏了规矩,对他动手了。
这是报复,付斌知道李学武唯独不抓自己,就像是猫玩儿老鼠一般的报复。
可现在自己底牌出尽,已是无力回天了。
至于先前夫妻两个编织的大网……
正应了眼前的景象: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付斌坐在这边缓了一阵儿,扶着廊柱想要站起来,可尝试了几次都不成,还是站在一边的外甥女手疾眼快扶住了要摔倒的付斌。
“姨父,咱们回屋吧?”
“好”
付斌无力地点头应了,由着外甥女扶着进了屋。
待坐在了常坐的沙发上,付斌对着要忙活倒水的外甥女说道:“你姨的首饰盒在哪儿你知道,我的工资在卧室床下第二个抽屉里,你把这些包了,今晚就出城回家去吧”。
端着热水过来的姑娘愣住了,哭着说道:“姨父,我大姨…我大姨…呜呜呜,我怎么能走呢,我得照顾你啊,呜呜呜”。
这姑娘的脸上在刚才的遭遇中蹭了地上的土,现在还带着灰,被眼泪一冲成了花脸猫。
亲眼见着自己的大姨被人抓走,自己又被这些人吓了一跳,再看见姨父吐血,这姑娘今天经历了人生中最悲伤的一天。
虽然抽搭着,但还是端着水杯喂了付斌喝了半杯水。
付斌压下了外甥女的手,喘了两口粗气说道:“走吧,你能拿走的就这些,切莫要贪心,拿别的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还会惹来麻烦”。
“姨父,我大姨到底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是啊,到底怎么了?”
付斌重复了一下外甥女的话,陷入了沉思,从第一次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开始回忆……
想了好一会儿,付斌这才转头对着站在身边的姑娘说道:“孩子,听话,拿了东西回家,孝敬你爹娘,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来了,你自己也不小了,找个好人家儿,好好过日子”。
听见付斌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这姑娘又哭了起来,对着付斌说道:“您身体这样,我走了您怎么办呀?”
付斌摆摆手说道:“没事儿,死不了,他们不会让我死的,得让我活受罪,倒是你,孩子”。
看着风华正茂的姑娘,跟自己的妻子长得很像,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妻子。
不知怎么,付斌现在老是反应迟钝,话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得反应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话。
“孩子,你再不走,你得死!”
付斌是知道李学武的杀心有多重的,自己这边儿设局杀了他一个人,谁知道他要杀自己这边儿几个才解恨?
这姑娘自打来了家便一直伺候着老两口的起居,本来妻子还说呢,要给这个外甥女找个城里的小伙子嫁了。
也真是,付斌的外甥女在这城里还真不愁找对象,很多关系亲密的都上赶着求呢。
可一起的时间待得久了,付斌两口子对这外甥女日渐依赖,所以耽误至今。
可自家的情况自上一次便急转直下,自己家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顾着这个外甥女。
付斌为了尽自己最后的力量,还了这个孩子的人情,选择了将“干净”的资产交给外甥女带回乡下。
这样李学武即使追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去乡下找一个姑娘的茬儿。
现在付斌用最严厉的语气,最狠毒的话语,撵了这孩子,却是在救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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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往日里和蔼可亲的姨夫说出了这么严重的话,就连哭都忘了哭。
付斌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了沙发上,摆手示意外甥女出去。
这姑娘捂着嘴挑了门帘跑出了屋。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路上的赵文华很平静,带着头套,不哭不闹。
很显然,赵文华的忧愁是分局的车能载动的,至于在家“泪先流”的付斌,那得下一次试试了。
下了车,李学武站在车边看着这个端庄不再的妇女被从车上带下来。
头上戴着黑色的头套,手上戴着手铐,身边有两个护卫队员押解。
李学武走上前,伸手拽开了头套。
一如她的侄子,赵文华也是眯着眼睛躲避了一会儿光线才慢慢适应过来。
“赵文华!”
听见叫自己名字,赵文华闭着眼睛动了一下脑袋,但是没有应声。
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对她这么直接称呼大名的,而且还是这么的不客气。
见赵文华有反应,李学武对着押解的两个护卫队员说道:“带到审讯室去”。
沈放见李学武回来,也从大会议室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