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调阳开口,虽然没有帮助洗脱高拱的嫌疑,却指出冯保的供词只是一家之言,厂卫根本就没有拿到完整的证据链。
也就是从王大臣身上找到联系他的高拱家人,再从其身上获得高拱指使的口供。
要知道,高拱被驱逐已经半年时间,在京城的高家人都已经离开返回新郑,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儿。
现在王大臣说是高拱家人指使,那这个人是谁?
供词里,根本就没有说出人来。
不得不说,吕调阳一下子就指出了冯保泡制出的这份供词最大的漏洞。
毕竟,人早走了,冯保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用什么名字。
关键就算要用,那也得先把人拿到手里,才能逼迫人就范,承认参与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冯保急吼吼要让锦衣卫准备缇骑南下新郑抓人的原因,他需要抢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抓住高拱和他身边人,找个软骨头承认此事。
这样,才能把高拱买凶行刺的罪行坐实。
见到吕调阳说出这话,冯保心中暗恨,他当然知道自己行此险招存在的漏洞。
但是现在吕调阳提出来了,他又不得不想办法应对。
在陈太后和李太后目光看向他时,冯保也开口说道:“事情耽误了一天,想来那高拱家人已经知道消息畏罪潜逃了,正该立即派出锦衣缇骑南下新郑捉人。
只有抢先拿人,才不会让嫌犯走脱。
高拱可是做过首辅的人,门下之人天下何其之多,一旦让其走脱,怕是就再难拿人了。”
冯保话音落下,就注意到李太后微微皱眉,而陈太后似是还在思考,眼转一转又继续说道:“娘娘,此事可拖不得,谁知道高拱做首辅的时候已经暗中准备了那些后手。
此事一旦败露,就怕他孤注一掷,图穷匕见,影响社稷安稳。
还请娘娘下懿旨,派锦衣缇骑拿人。”
从嫌犯走脱不能绳之以法,一下子被冯保抬高到影响社稷安稳,这就不得不引起两宫太后的重视了。
陈太后目光已经看向张居正和魏广德,似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
魏广德不知道张居正是如何想的,不过就他个人来说,是不想把这事儿牵扯到致仕阁臣身上。
好吧,为了他的将来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他都不希望如此。
阁臣,可是一张很好的护身符,可是冯保此举无疑就是想要打破这道金身。
当初高拱整治徐家的时候,也只是对徐阶子侄出手,而没有把狱案攀扯上徐阶,其实这也是阁臣们内心的顾虑。
今日你用手段整治前任,那将来呢?
大明朝的阁臣,已经看到了这一出,所以都非常默契的在处理涉及到阁臣的案子。
而在后世某半岛国家就非常有意思,与其说是选出来的总统,倒不如说是选出来的罪犯。
出一个总统,卸任后就难免牢狱之灾,已经成为定式,无人可以幸免。
也难怪有人说青瓦台的风水不好,有总统都不愿意去那里办公和起居。
心中有了计较,在两宫太后目光注视下,魏广德也不好继续保持沉默,只得开口说道:“吕公所言极是。
此案涉及前阁臣,人证物证也仅有刺客本人,略显单薄。
冯公公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此事为他人指使,现在怕是也逃出京城去了。
我觉得,应该先从刺客口中知道高府家人的信息,传旨厂卫和刑部,下海捕文书,缉拿此人,待有了口供后再由刑部并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
魏广德已经能想到,消息传出后朝野的反应,肯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大家会想到什么,不好说。
虽然高拱做首辅得罪了许多人,但也有一些人对他的政治主张是持肯定态度。
冯保如此随意构陷内阁重臣,怕是会激起朝野愤怒,处理不好怕是要引火烧身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魏广德不由得看了眼冯保,心中微微叹息。
冯保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有些操切了,该再三思而行,而不是这么冒冒失失就拿出供词。
不过他和高拱之间的恩怨有点深,他恨不得立即弄死高拱。
龟儿子,又是支持陈洪,又是帮助孟冲,就是不支持自己,还想搞自己下台,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日隆庆皇帝在御榻上的遗言难道高拱心里就没点逼数吗?就是担心他心太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