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就在贾珩封了亲王之爵,荣宁两府都笼罩着一股欣喜当中,神京城中也涌起一股汹涌不停的暗流。
安康巷,高宅——
高仲平自从下了朝以后,落座在花厅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手旁茶盅中的茶水冷了又续,续了又冷,面容凝重,一如铁石,思忖着如今的朝局。
贾珩爵封亲王,犹如突破了某种底线,或者只差一步之遥,就剩一层遮羞布在外面挂着。
如果加九锡,乃至进为摄政王,那几乎是旗帜鲜明地向外界宣示,我要篡位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眸光莹莹地看向高仲平,轻声说道:“父亲。”
其人,正是高仲平的儿子高镛,快步近前,朗声说道:“父亲,我在外面听好友说,那贾珩已经进封卫王了。”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高镛,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的。”
“我当初就说,这贾珩是个脑后生反骨的。”高镛面色涌动着怒气,忿然说道:“只怕下一步就是加九锡,开府仪同三司,逼迫圣上禅位。”
高仲平目光冷闪了下,冷声说道:“本朝无开府,仪同三司。”
高镛一时语塞。
但终归是那个意思。
高仲平斜飞入鬓的剑眉下,那沉静而威严的面容满是冰冷之意,凝眸瞪了一眼高镛,训斥一声,朗声道:“不学无术!”
高镛面容有些不自然,嘴唇抿了抿,看向那高仲平,道:“父亲,贾珩此人已有反迹,如今不得不遏制才是!”
高仲平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此事终究还难说,卫王其人自微末而起,屡蒙皇室大恩,对皇室一片忠心耿耿。”
高镛语气之中多有不屑,冷声说道:“说不得是装得好,现在还没有原形毕露。”
高仲平道:“现在说这些也无用。”
他这段时间还要和内阁再多行商议,看如何控制住卫郡王。
高镛说道:“父亲,卫王那边儿得想法子压制一番才是,不能纵容其骄横、擅权之心,否则,这汉家陈姓天下,可就姓贾了。”
高仲平两道黢黑的粗眉之下,晶然熠熠的明眸目光恼怒莫名,沉喝道:“竖子小儿,不可妄言!”
如今的卫王已经大权在握,能够限制于他的也就是道义和人心,此外就是他们这些文臣。
高镛面色一惧,又说道:“父亲,如今幼主临朝,太后垂帘听政,权臣当道,如果当初是魏王登基,断不会有此事发生。”
高仲平闻言,默然片刻,道:“魏王逼宫先帝,已经失德,绝无可能,不过幼主当国,如论合适人选……”
说到最后,声音顿了顿,想起了端容贵妃之子,八皇子陈泽。
过个五六年,新君长大,正好从贾子钰手中夺回大权。
现在,一个稚龄幼儿成为皇帝,将来能不能长大,最后也难说,他们这些阁臣能够看顾多久?
一旦他们退下来,朝野之上还有足够分量的大臣制衡卫王吗?
此刻,不仅是高仲平如此担忧,如内阁首辅李瓒同样担忧不胜,正在厅中,寻了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刚毅、面容上同样现出忧思。
当贾珩以异姓封亲王一事,尘埃落定以后,朝堂这些重臣后知后觉,就有几许恍惚之感。
或者说,更多是后知后觉的担忧。
现在能够限制贾珩的也就是潜在的天下人心道义,以及文官集团的力量。
李瓒将手中的茶盅放将下来,目光闪烁了下,面容凝重如铁,思忖道:“把京营的兵权收回一部分,御史监军之事也要争取,先前封王之时,内阁给于让步,在京营兵权上,卫王也应投桃报李。”
李瓒瘦松眉蹙了蹙,目光深深,在心头思量着下一步的对策。
因为李瓒当初在兵部尚书之时,也是京营的缔造者,并且参与过征辽之战,在京营将校那里也有一些香火情。
故而,如果掌握兵权,倒也不显得突兀。
……
……
翌日,东方破晓,天光大亮,晨曦曦光照耀在庭院中,草木恍若沐浴金色曦光。
而天色正是晌午时分,昨晚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将庭院中的郁郁草木,映照得满目青翠,碧意惹目。
贾珩起得床来,换上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的蟒袍,打算前往别苑,去寻日本天皇兴子。
宫城,别苑,后宅当中——
只见庭院正中的芭蕉树翠绿莹莹,满目青翠欲滴,水珠滚滚滑落,滴答滴答落在湿漉漉的青砖上,汇聚成堆。
兴子一身碎花枫叶图案的和服服饰,那满头青葱、馥郁的秀发梳成端丽、明媚的美人髻,眉眼满是大和抚子的温宁、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