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明无过皇帝,如此一来,也不用下什么罪己诏。
殿中众臣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神色复杂。
科道言官失魂落魄,垂头丧气。
如王学勤、郭璞等脸皮薄的,则是心头羞愧,紧紧低头,心头懊恼不已。
庞士朗则是双腿发软,面色苍白,更是一阵阵后怕。
至于姚舆和柳政等人,二人倒是面色如常,坦然自若,二人觉得自己系出一片公心,既是大胜,那自是不用召回卫国公了。
崇平帝又看向一众站将起来的群臣,说道:“既已大胜,和议之论不必再提,粮秣辎重之事,户部也不能短缺了,朕闻河南番薯今岁喜获丰收,户部周转调度,将粮秣供应至大军,保前线军需无缺。”
齐昆面色一肃,拱手道:“户部最近正在加紧筹措粮秣,还望圣上放心。”
可以说,胜利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而且后续用兵要少了许多争执。
而且如果能顺利平定西北之乱,江南新政也能继续挟胜推行。
崇平帝默然片刻,又道:“贾子钰奏疏曾提及,如今和硕特蒙古势窘,可能会引西域的准噶尔可汗至青海助阵,搅乱西北局势,可能后续还有用兵,我大汉退无可退,只能一并击败,如果一战而胜,关西七卫乃至西域都将插上我汉家旗帜,但贾子钰也提及,如果准噶尔以及藏地的和硕特残部不再出兵,正好休养生息,将青海纳入归治。”
子钰并非是穷兵黩武的好战武将,想来已慎重评估过青海蒙古的局势,做好了后续考量。
殿中群臣闻言,倒是一时无言,主要刚刚经历那么一遭儿,不知如何奏对。
施杰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如果能打赢一场,就怕藏地的和硕特蒙古也来夹攻,卫国公两面作战。”
崇平帝道:“施卿所言在理,子钰已有通盘筹划,奏疏中提及,可能会让察哈尔蒙古收复部分蒙古番人兵丁,以安抚青海等地,抵御藏地的和硕特蒙古。”
不管如何,青海的这场战事应该已经奠定了胜局,等到捷音再次传来,就是收复失地,青海平定了。
念及此处,语气欣然几分,说道:“诸卿,西北之事至此方定,先散朝吧。”
至于晋爵之事,要等贾珩克竟全功以后,再行封赏。
如果真的平定青海,拓边关西,剑指西域,封为一等国公还真有点儿薄功的意思。
那时候还得想想法子,真有些头疼……这子钰功劳立得也太快了,真不全怪文臣戒备,建议他用严烨、柳芳等人。
崇平帝暗暗想着,然后在戴权的搀扶下,带着几许幸福的烦恼,退朝返回后宫去了。
而不知何时,从自己当时心存疑忌,变成了文臣戒备。
这就是帝王……
随着时间过去,记忆逐渐淡化,可能又不知剪辑、修改成什么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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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纵然陈汉修史,多半也是文臣疑之,帝举棋不定,遂错用严、柳等人,事后悔之不及。
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岁月史书……
待众臣三三两两离了含元殿,行走在殿前的广场上,心头都为方才的朝堂议事争执陷入莫名的情绪。
经此一事,科道言官可谓大受打击,这么多少人相请,结果没有多久,捷报就传将过来,一众言官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
好好的一场仗义执言,消弭兵祸,却成了一场闹剧!
至于韩癀、赵默等人脸上也凝重之色多过喜色,听方才天子的意思,似乎还要让卫国公进兵关西七卫,收复西域,这真有些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了。
而秦业与工部尚书赵翼则是沿着宫道向外面走着,一旁的赵翼向着秦业道喜。
贾政则是面带喜色,步伐轻快,急切想将西北大捷的好消息带回家中,给贾母分享。
而此刻神京城中正值一片欢腾之中,军民欢庆,鞭炮齐鸣。
原本提心吊胆的京营军将亲眷,闻听捷音,也都转忧为喜。
先前大汉连败几场,尤其是南安郡王严烨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差不多可以说是动摇国本。
尤其是六万京营精锐伤亡惨重,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神京城中不知多少家庭,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儿子,家家带孝,户户嚎哭。
而这次大胜,不仅兑现了贾珩的庄严承诺,为京营将校复仇,收揽了军心,也再次重塑了被严重打击的陈汉中枢威信,原来不是汉军不敌和硕特蒙古,而是严柳等一众开国武勋难当大任。
……
……
南安郡王府,后宅萱堂
南安太妃坐在厅堂中,正在拿着一卷蓝色封皮的书看着,当然不是三国话本,而是陈汉朝廷的开国史书,其上记载着南安郡王在开国时的功勋事迹。
正在阅览书籍,似乎沉浸在第一代南安郡王开国时的赫赫武功,无上荣光。
“祖上有开国定鼎之功,烨儿的爵位不会出事儿的。”南安太妃毕竟年纪大了,阖上书卷,心头喃喃说道。
“噼里啪啦……”
忽而外间似乎传来了鞭炮声,以及隐隐的欢呼声。
南安太妃白净面皮跳动了下,问着一旁的罗氏皱眉说道:“外面儿是怎么回事儿?哪家娶媳妇儿的吗?”
纵然娶媳妇,办喜事儿,也不会在她们府前嘈杂。
看来也是见她们家落魄了,这才肆无忌惮。
罗氏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说道:“太妃稍等,我让人去外面问问。”
说着,打发了一个婢女向着外间打听。
虽然根据冯太后的懿旨,圈禁南安太妃在府,不让胡乱传递消息,但这种外间有什么动静,派人打听一下,外面的宫廷侍卫倒是不禁。
没有多大一会儿,那婢女去而复返,说道:“王妃,外面说是朝廷大军在西北打赢了战事,取得大捷,卫国公打了大胜仗,京中都在欢庆呢。”
此言一出,南安太妃愣在原地,面色涨红,急声说道:“西北大胜?怎么回事儿?”
怎么可能?那小儿在西北打了大胜仗?
那婢女说道:“说是这一战歼灭了五万蒙古精锐,活捉了女真的一位大人物,好像叫岳托。”
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朝臣散朝,捷报的细节也被一些朝臣披露了一些。
南安太妃闻言,只觉眼前不由一黑,心悸无比,原本心头贾珩吃了败仗,以便回来帮助严烨脱罪的期待尽数落空,白净面皮苍白而无血色,嘴唇翕动了下,说道:“不,不可能,这是假的,假的……”
外面儿不是说那小畜生被阻挡在青海之外,不得寸进吗?如何又打了胜仗?
王妃罗氏面色也变幻了几分,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这莫不是贼寇的诱兵之计,就和王爷那次一样?”
南安太妃:“???”
谁家用五万兵马做诱饵?还有那使着诡计,欺骗她家烨儿的岳讬,被她骂了不知多少遍蛮夷、禽兽的岳讬,也被贾珩那小畜生活捉了。
此刻,南安太妃面色苍白,不知为何,心头似是出现一幕幕自家被褫夺郡王爵位,从此家道中落的场景。
不,严家是开国四大郡王,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绝不会因为一场大败就除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