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舆被崇平帝点名,愣怔了下,旋即收回心神,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所谓民间兼祧之法,是指一人兼祧两房,祭祀两房香火。”
说着,就与殿中群臣简单介绍了兼祧之法的要义,而殿中众臣也是心智超群之人,明白了此法的关节。
杜绝濮议、大礼议之争。
不等下方群臣出言,崇平帝道:“如今荣宁两府无人奉祀,爵位也被褫夺,朕以为永宁侯可兼祧两房,其本生父一脉为其爵赏永宁侯一脉,待再立功勋,可迁延至荣宁两脉。”
姚舆:“???”
此刻,殿中文武群臣左右相顾,显然对崇平帝骤然提及的“兼祧”之法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这和永宁侯封爵有什么……
不对,还真有关系!
一些心思活泛的已经反应过来,暗道,妙啊,天子不愧是天子。
这一下无疑解决了功高难封的问题。
再有功劳不升你本身父一脉爵位,而是封赏宁荣两公的爵位,你纵然一人身兼三爵,可你还是一人,相当于事实上摊薄了功劳,公爵就是这永宁侯的顶点了。
而子孙纵然继承了多个爵位,如是再以减等承袭,所谓众弱难抵一强,同样可以收防微杜渐之效。
只是,将永宁侯的功劳贴补到荣宁两府,这岂不是存着猜忌、防范之意?
刑部尚书赵默以及刑部侍郎岑惟山,念及此处,心思微动。
“圣上圣明,这兼祧之法,微臣曾上奏疏,可解统绪传承之厄,可散孝理两难争诘,如今在永宁侯身上试行,以为天下表率,微臣以为可行。”姚舆拱手说道。
赵默拱手道:“圣上怜恤荣宁两公在地下无血食香火为祭,加恩此法,悲悯之心,臣等感佩莫名。”
这就是表态支持兼祧之法。
原本以为天子对永宁侯毫无制衡,但现在看来,天子可能早就已经考虑到将来再立功劳的封无可封问题。
如此一来,也不用他们冒着犯颜直谏的风险了。
殿中群臣当中的科道之列,面上也见着欣然之色。
有一些言官也出班赞成附和,大有一副心照不宣,人心所向的架势。
在这一刻,原本兼祧三房,同时赐婚公主和郡主的惊世骇俗之举,在制衡武勋的默契下,竟然在陈汉朝堂中以波澜不惊的方式通过。
这就叫做借势而行,顺水推舟。
或者说,崇平帝在朝堂掌控上的权术和手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既是这般,就由永宁侯兼祧永宁两府,只是既然兼祧,当然应有正妻以配,朕有一女咸宁,长至妙龄,娴淑懿德,雍和质纯,可为永宁侯之良配,承嗣宁国一脉。”
此刻的天子,介绍着自家的女儿,也有些心思异样。
他那个女儿有时候和男孩子一样,和娴淑雍和这些词沾不上边儿,而且他现在也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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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
所以,天子这是要将咸宁公主赐婚给贾珩为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为着这些。
心头不由恍然而悟。
有一些刚刚赞成以兼祧之法,挟制贾珩的朝臣,只觉拍断了大腿,心头暗悔。
年轻一些的科道,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嫉恨。
少年武勋,得尚配公主,从此为皇亲国戚,这是多大的荣耀,而且这位少年武勋还已有正妻。
圣上为了嫁女,都能想出兼祧的计策来堵住悠悠之口。
有一些朝臣想要出言反对,但刚刚话已说出口,再改弦更张,就属于反复小人。
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脸。
一时间,在场群臣心思各异,一时间陷入了平静。
韩癀眉头紧皱,目中也闪过一抹忧色。
天子为了贾子玉,真是煞费苦心。
其实,他方才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天子果然暗藏机心,其实这也是笼络贾子玉之心的帝王权术,只是贾子玉从此得外戚之重,出入禁中,可否会危害社稷?
而下方的工部侍郎秦业面色顿了顿,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的女儿前日还提及过此事,说着那位咸宁公主多半是要赐婚给子玉,不想还是
但他这个老丈人能说什么呢?现在那九五至尊也是子玉的老丈人。
崇平帝默然片刻,继续说道:“而荣国一脉,朕还有个侄女,尚待字闺中,封以清河郡主,如今封赏给贾子玉为妻,承嗣荣国。”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顿时哗然。
这还有一个?
嫁了公主还不够,还要嫁一个郡主?
天子何其厚待贾子玉?
一些年轻的御史言官,一想到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宗室贵女一起嫁给贾珩,心底的妒火都忍不住熊熊燃烧。
“成何体统?”这时,一个御史开口说道,然后出得班列,道:“微臣,浙江道御史吴景祺昧死以闻。”
崇平帝皱了皱眉,目中冷色闪烁。
迎着殿中一众瞩目的目光,吴景祺昂首而拜,康慨陈词说道:“圣上,帝女与旁人同侍一夫,已是惊世骇俗,现在又许以宗室之女仍为正妻,一人拥三妻,皇室颜面何存?微臣觉得实是不成体统,还望圣上三思。”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顿了顿,有些想要附和,但见那坐在上首的中年帝皇的脸色,又忍耐了下去。
姚舆犹豫了下,说道:“如以兼祧之法,俱为正妻,原是礼制,而天家嫁女率先垂范,也为天下楷模。”
吴景祺叩首再拜,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兼祧之法可为民间之法,但难适于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