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容贵妃清丽玉颊上渐渐笼着一层喜色,说道:“原本还担心不知怎么赐婚,现在好了。”
在下首坐着的宋璟,凝眸看着天家其乐融融的这一幕,心头暗暗惊讶。
原本以为咸宁赐婚给永宁侯,没想到长公主的女儿——婵月也要嫁给那永宁侯。
虽然京里是这般流言,可一个公主一个郡主,怎么赐婚?
效娥皇女英故事?
坐在沉氏身旁的宋妍,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秋水凝露的眸子闪了闪,弯弯睫毛扑闪扑闪,心底有些不平静。
咸宁表姐和婵月姐姐都要嫁给那位永宁侯?
崇平帝低声说道:“梓潼,容妃,你们最近好好帮着咸宁和婵月筹备筹备,等子玉班师回京,朕就可降下圣旨赐婚,兼祧宁荣两府。”
如果不赐婚,炮轰敌酋首级的功劳还真不好封赏,但现在赐婚公主和郡主,封赏国公,已是天恩浩荡。
以后还能再酌情根据功勋晋着贾珩的公爵,短期内不用担心封无可封的问题。
虽然他春秋鼎盛,不用担心什么,但还是要行君臣保全之道,以成来日君明臣贤的佳话。
宋皇后雍美、丰润的玉容上,挂着浅浅笑意,声音几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柔声道:“说来,晋阳在金陵也有几个月了,婵月如果成亲,她也该过来的吧。”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后,姑姑那边儿忙着内务府在江南的事儿,倒也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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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姑姑挺着大肚子参加着婵月的婚礼,这可真是……不成体统了。
李婵月晶莹剔透的芳心中也有几许慌乱,分明想到了与咸宁公主一样的事,清丽玉颜酡红醺然,柔声道:“娘亲在江南忙着,那时候才看着了。”
宋皇后也不疑有他,秀丽双眉之下,描着澹红眼影的美眸,妩媚流波地看向崇平帝,转而岔开话题,问道:“陛下,子玉什么时候班师?”
崇平帝道:“贼寇尚在北平府肆虐,朕想着京营或许还能再建新功。”
宋皇后:“……”
再建新功?好吧,现在奴酋殒命在平安州下,或许子玉还能再打赢一场胜仗?
崇平帝沉吟道:“等女真退去后,边患应该不如以往那般急如星火。”
其实,崇平帝所想未必,因为女真为了报仇雪恨,卷土重来之时攻势定然更为迅勐。
宋皇后道:“陛下,这次大胜,陛下也可好好歇歇了,这段时间废寝忘食,还当调养调养身子骨儿才是。”
崇平帝点了点头。
端容贵妃这时,看了一眼恭谨而坐的宋璟,轻声道:“陛下,臣妾三弟要陪同着父亲去往老家,可否向圣上求个恩典?”
崇平帝看向一旁的宋璟,脸上见着一抹疑惑之色,问道:“容妃所言恩典?”
宋璟从椅子上离座起身,朝着崇平帝行礼参拜说道:“圣上,父亲大人他故土难离,思乡情切,还请容微臣送父亲大人归家,略尽孝道。”
崇平帝闻言,明白了原委,稍稍沉吟片刻,说道:“宋公在京城也有十几年了,既然思乡情深,那就回家颐养天年吧。”
当年,崇平帝登基成帝,宋太公也没少出力,乃至知晓天子的一些秘密,其实羁留在神京也有此番缘故。
宋皇后离座起身,欠了一礼,酥软柔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道:“臣妾多谢陛下体谅。”
端容贵妃也起得身来,向崇平帝道谢。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笑了笑,说道:“原也是应该的,明年春上不是几家妃嫔出宫省亲,皇后也可南下走走亲戚。”
宋皇后毕竟育有两子,自然不像年轻妃嫔那样规矩重,不可离得宫中半步,母仪天下的皇后,倒也不至于。
宋皇后抬起雪肤玉颜,柔声说道:“臣妾如何舍得陛下一人在京?”
崇平帝面色现出一抹缅怀,感慨道:“说来,朕也有许多年未至江南了。”
如果革除积弊,说不得他也要南巡江南,在金陵故都处理国政,但在此之前……
前日太医说,太上皇的身子骨儿渐至油尽灯枯。
如今奴酋授首,前耻尽雪,等会儿再去看看太上皇。
就在坤宁宫中的帝后妃三人叙说着贾珩大胜一事时,此刻的宁荣两府,未等贾政从朝堂上返回,荣宁两府已从外间的喧闹和热烈中听到一些捷报的喜讯传来。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王夫人、邢夫人叙话,今日凤姐不在,去了宁国府。
至于李纨已住在大观园中。
“老太太,老爷回来了。”
贾母正问着一个嬷嬷外间传扬的喜讯,笑道:“快去将人请过来。”
不大一会儿,迎着王夫人的疑惑目光,贾政从外间进得荣庆堂,恭恭敬敬地朝着贾母行得一礼,说道:“见过母亲。”
看着身穿绯袍官服的贾政,贾母点了点头,问道:“刚刚听嬷嬷说,外面都在传着珩哥儿在平安州又打了大胜仗?”
贾政落座下来,语气难掩振奋说道:“正要和母亲说,宫里已经说了,珩哥儿在平安州击溃了女真近万敌军,击毙了皇太极,圣上闻听此信后,龙颜大悦,北边儿的战事快要结束了。”
一国国主被炮铳轰杀,女真自然无心难侵,说北边儿的战事即将结束,倒也没有说错。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喜色流溢,说道:“政儿,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儿了,我就说珩哥儿是个了不得的,自去了北边儿,捷报一个挨着一个。”
贾政道:“母亲,这个和上次还不一样,这女真虏酋都殒命在平安州,散朝时间,同僚说这是三十年来战果最为辉煌大胜,珩哥儿说还寻到了那虏酋的首级,等着回来呈送上去。”
贾母面色震惊,说道:“这……”
作为当年大汉朝顶尖武勋的亲卷,经贾政一提醒,自然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种种。
“这般一说,这是开国以后的头一件大功?”贾母道。
贾政道:“朝中同僚所议,几是大差不差。”
贾母怔了片刻,吩咐着一旁伺候的鸳鸯,对着鸭蛋脸上喜色流溢的少女说道:“去东府知会一下珩哥儿媳妇儿,就说珩哥儿打了个大胜仗。”
说完这些,贾母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手中轻轻转动着佛珠,面色苍白如纸,心头已然说不出什么滋味。
邢夫人脸上却挂着繁盛笑意,说道:“老太太,珩哥儿这次回来,爵位弄不好还要往上升一升吧?再升可就是公爵了,那真是光耀祖宗门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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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停,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公爵?荣国公活着的时候就是公爵,那位珩大爷才多大一点儿,就是公爵?
贾母道:“现在还不好说,但也大差不差。”
贾母用了贾政方才的话来,心头也是复杂莫名。
再升可真就是公爵了,小国公虽也是国公,但那是策袭祖宗的爵位。
当年的那个柳条胡同,还在荣庆堂梗着脖子,一脸不愤之气的少年,竟已是公爵了?
贾母一时间有些心神恍忽。
而贾政却手捻胡须,面带喜色。
此刻,随着得了贾政的确认消息,整个荣国府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在母的吩咐下,林之孝两口子吩咐着账房给府中的嬷嬷、丫鬟发着喜钱。
……
……
大观园,蘅芜苑
相比荣宁两府的人事喧闹,蘅芜苑收到消息的时间明显要滞后一些,此时此刻未曾听到外间传来的捷音。
正是三月时节,百花烂漫,曾经题着“蘅止清芬”匾额的庭院,假山藤萝薛荔,散发出一股宁神定意的清香。
而古色古香的房屋之中,宁静清幽,穿过嶙峋山石的叠嶂假山,可见西厢房下种着一盆盆花卉。
西厢房,立柜旁的一方书桌,其上未见丝毫名贵的物件摆设,着藕荷色袄裙,身形丰腴的少女,坐在太师椅上,螓首微垂,看向手中的账簿查阅,这是贾珩在京中的一些产业铺子上个月的收支盈余。
宝钗那张梨芯脸蛋儿上满是专注神色,聚精会神地筹算着账簿上的收支数字,不时提起放在笔架上的毛笔,在簿册上书写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