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邡心头微凛,道:“江南分省抚治,乃是朝廷国策,下官定然全力配合。
说着,吩咐着主簿白思行道:“去从库房中将两江大小官员的履历文档搬过来,让贾侯的人誊录。”
白思行闻言,拱手应是,转身离去。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看向脸色沉凝如渊,也看不出喜怒的沈邡,心头暗道,这就是煌煌大势,天子和内阁浙党形成的一致意见,江南只敢消极抵抗,不敢明面反对。
而如何分化、拉拢,一切就要看他的政治智慧。
正如沙瑞金压下汉东一百多名干部的任命,利用人事考察之权搅浑官场,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
这是充分利用天子所降圣旨给他的黜陟之权,显然天子在下旨意之时,就有此番考虑。
这是一位帝王的政治手腕,故安徽一省官员,除却李守中这位巡抚外,其他的还是任人唯贤,为国举才。
当然贤才未必不能因政治志向而聚集在他的麾下。
沈邡心不在焉地坐在官衙之中,心头辗转来回,自然看出贾珩的险恶机心。
而这恰恰是朝廷的天子和韩阁老达成的一致意见,两江官场如果敷衍塞责,势必要迎来朝廷的打击。
而小儿一来就扔出一块儿肥肉,可以想见,定然吸引一些全无操守的员吏投效。
贾珩道:“沈大人,本侯还要前往江南大营处置军务,稍后,锦衣府会和南京吏部派员考察适宜补入江南三司的官吏,当然原江左布政司衙门的官员也会优先进入候补行列。”
这次南下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为国选才,简拔干臣。
待贾珩出了两江总督衙门,在有心人的散播下,永宁侯钦差考察江南官吏,举荐布按以及都司官长的消息已经传将出去。
果如贾珩所想,整个江南官场议论纷纷,开始蠢蠢欲动。
不少为官廉直,苦无门路的官员,心头都燃起了一些希望,期望贾珩这位朝堂武侯能为壁垒森严的江南官场带来新的改变。
而这恰恰是贾珩的目的。江南大营
时隔两月,贾珩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乘轻骑重临江南大营,一众军将听闻贾珩过来视察,纷纷出了营门,列队而迎,目之所及,刀枪如林,旌旗四立。
而这座大营名义上的节帅——检校江南大营节度使、安南侯叶真,显然昨天也知晓贾珩到了金陵,率领一众军将出了营房相迎。
“贾侯。”安南侯叶真看向那少年,苍老目光中满是感慨之意。
年不及弱冠,这么年轻的一等武侯,来日前途几乎不可限量,几乎可以说是大汉未来五十年的柱国之臣。
如果不英年早逝的话。
安南侯叶真在心头又偷偷补了一句。
贾珩也近前朝着安南侯叶真拱手说道:“叶侯,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两人寒暄着,叶真以及一众军将将贾珩引入大营,落座下来,品茗叙话。
叶真感慨说道:“贾侯先前整饬江南大营,如今营务风气蔚然一新,军将人人蹈厉争先,士气军心比之往常散漫怠惰,真是大为不同。”
贾珩并没有接着这赞美之言,而是问道:“叶侯,最近兵部对立功将校的升迁告身可曾发下?”
先前江南大营经过一番整饬,以六营卫指挥使层次的高阶将校为之裁汰,虽然因为不久前的海战,相继有军将补充至大营,但仍有一些缺口,但贾珩一直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并未向朝廷举荐人选,而崇平帝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将校接手。
好在汉军的编制都是以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为骨干基础,其上多有游击、参将战时统兵,并不影响日常作训。
相当于,还有一大批萝卜坑在前面等着,自然激发了一些将校火热的功业之心。
叶真笑了笑,说道:“兵部告身都已经发下了,这次升迁,颇为鼓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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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贾珩当初的命令,如果杀敌有功,最高可以由普通军卒连升数级升迁为游击将军,而军中涌现了一批勇悍的低阶军官乃至普通军卒,经此海战一下子升迁为百户、千户,乃至游击、参将。
而这无疑激励了军心。
原本这些将校是要拜贾珩的码头的,但贾珩凯旋回京,也就鞭长莫及,如今因钦差事务而回返江南,自是得了机会故而这一路走来,不少军将都是对这位少年武侯面带热切,目光带着敬仰。
这是正常不过的现象,随着贾珩的崛起,以贾珩为旗帜的军中山头,自发而自觉地形成。
贾珩看向一众将校,道:“江南大营军将士卒存报国之志,如今也算是厚积薄发,望尔等将校不骄不躁,为国家社稷再立殊勋。”
叶真忽而说道:“老朽已向朝廷上疏告老,奏疏递送至神京的军机处。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叶侯何以至此?”
其实,叶真的确不再担任江南大营的节帅,江南大营的堕落和腐化,如果要有一个人对此负责,那么就是叶真这位安南侯,正是因为其人的纵容。
当然,为了兵权的交接顺利,此事也只能不再追究,一切往前看了。
叶真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人老了,精力不济,再是恋栈不去,也是耽误国家大事,于国于民有害无益。”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叶侯看着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还能为国家效力,何以言老?”
叶真摆了摆手,自嘲一笑道:“以后,江南大营的水师要泛海远征辽东,朝廷需要的是胸怀锐气的年轻将校,而非我这样的老朽,以后还当看崇明沙上的那帮年轻人了。”
他看出来,将来崇明沙之上的水师学堂才是未来江南大营用兵辽东的主流。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叶真,心头正在盘算着叶真此言的真假。
应该是六真四假,急流勇退是真的,但叶家权势从此一蹶不振,显然也非叶真所愿,而小一辈儿的还没有顶起来,这是在求着几分香火情面。
贾珩沉吟道:“既叶侯心意已决,那我倒是不好再劝了。”
叶真点了点头道:“以后辽东战事就要看贾侯和诸位将校的了。”
如果来日对虏战事大胜,自不必言,他也安心退休,如果再演隆治旧事,未来之事也难说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