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点了点头道:“凤丫头说的是。”
就在这时,听到一道沉静冰冷的声音响起:“什么宝贝,不过一块儿顽石而已,丢了又能如何?”
而这时,贾母等人闻听那熟悉的清冷声音,脸色无不一变,循声而望,只见那棉布帘子挑开,一个身形昂藏,挺拔不群的少年举步而入。
少年逆着光而来,这让俊美无俦的面庞有着几许冷意,那股沉凝如渊的气度,如山岳一般让厅堂中人心头微惊。
贾母惊讶道:“珩哥儿,你怎么来了?”
此刻,屋内原本七嘴八舌的众人也都纷纷安静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连正在搜检的众嬷嬷和丫鬟也都停了手中的活计,垂手向两旁看去,大气都不敢出。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贾家族长,大汉一等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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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黛玉在宝钗怀里嘤嘤啜泣着,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从宝钗怀中抬起螓首,星眸如露地看向那少年。
如果不是宝钗正在抱着少女,只怕这会儿要第一时间投进那少年的怀里,痛痛快快哭上一场才是。
贾珩打量向屋内乱糟糟的一幕,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仅仅是一声冷哼,厅堂中众人心头一凛,手足冰凉。
而宝玉在贾母怀中已是瑟缩一团,噤若寒蝉。
贾珩对上那一双泪眼朦胧的星眸,目光动了动,转而看向贾母,冷声说道:“老太太,这么多人在林妹妹的屋里翻箱倒柜,在做什么?”
见贾珩脸色不虞,贾母苍老面容现出一抹尴尬,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和黛玉拌了嘴儿,不知怎么就将玉摔了,这会儿也不知摔到哪儿了。”
这时,凤姐丹凤眼闪了闪,隐隐有所明悟,陪着笑说道:“珩兄弟,小孩子闹着玩儿呢。”
贾母闻言,也反应过来,说道:“珩哥儿,她们两个闹着玩儿呢。”
王夫人看向那面色阴沉的少年,攥紧了手中佛珠,心头忌惮备至。
紫鹃接过话头儿,道:“老太太,是二爷一大清早儿过来找姑娘,三两句话还没说完,二爷突然发了一通脾气,得着玉就摔,我和姑娘都没反应过来。”
贾珩看向正在贾母怀里的宝玉,问道:“宝玉,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宝玉此刻抬眸看向那少年,支支吾吾道:“珩大哥……”
“来人,去请政老爷。”贾珩淡淡说道。
宝玉:“……”
张了张嘴,心头大急,连忙张嘴说道:“珩大哥,玉是我摔的,我也不知道摔哪儿去了。”
众人见得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
这会儿,黛玉也止了哭泣之声,星眸眨了眨,泪光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轮廓清晰,定定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
这时,宝钗拿过一方手帕给黛玉脸上的泪痕擦着,柔声说道:“妹妹,好了,别哭了,有人心疼的不行了。”
这会儿,钗黛一大一小,一丰腴,一娇小,倒好似给女儿擦着鼻涕眼泪的妈妈。
黛玉芳心微颤,星眸之中的泪水,自己也拿着手帕轻轻擦着。
贾珩沉声道:“你林妹妹远来是客,你这般装傻发癫,闹得家宅不宁,学堂教你的礼数到了哪去?”
王夫人眉头紧皱,手中捏着佛珠紧紧用力,骨节发白,什么叫发癫?这话怎么能这么难听?
贾母也瞧出对面少年的愠怒,道:“珩哥儿,他们小孩子玩闹,也不是一日两日。”
贾珩正色说道:“老太太,林姑父在扬州巡盐数载,于社稷有大功,其托付我贾家孤女至京,数年以来,屡受宝玉相扰,宝玉性情乖张,喜怒无常,动辄惊厥发癫,林妹妹不知受得多少委屈?她原就自小体弱,不知被这孽障气得流了多少眼泪,以致身体郁郁成疾。”
说到此处,贾珩看向那少女,对上那一双依恋的粲然明眸。
贾珩叙道:“林姑父将孤女托付给我贾族,却遭此岂是我等对待亲戚之礼?对待功臣之道?林妹妹刚刚回来就遭得宝玉这番惊扰,屋中乱成这般,竟是要掘地三尺找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丢人现眼,岂有此理!”
王夫人闻听少年指责,白净面皮“刷”地煞白一片,手中的佛珠攥紧,只觉吃了苍蝇一般。
这是说她刚才之言?又臭又硬的石头,是说那通灵宝玉是茅坑的石头?
不是,宝玉什么时候气着这林丫头?两个小孩子闹着,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而薛姨妈看向那少年,目光复杂莫名。
珩哥儿和宝丫头两个的事儿,究竟是怎么说?她回头要怎么和珩哥儿说说才是?
凤姐转眸看向乱糟糟的厢房和客厅,柳眉倒竖,道:“太不像话了,都别乱搜了,都在外面候着去。”
今日之事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宝钗看向一旁的黛玉,拉过少女的手,轻轻抚着少女的手背。
珩大哥果然喜爱着颦儿,只怕经此一事要接到东府了。
贾母此刻心神俱震,愕然地看向贾珩,连忙说道:“珩哥儿,宝玉那块儿石头十分紧要,必须得找着才是啊,那是他落草时候带来的石头,丢了是要出祸事的。”
宝玉此刻已是瑟瑟发抖,方才贾珩的话几如匕首一般扎在心头,他气得林妹妹?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那老太太就在这儿掘地三尺,慢慢找吧,林妹妹在这西府既不得安宁,那就住在东府,不久之后,林姑父至京面圣述职,问及林妹妹,我不至落得苛待亲戚之名,落得颜面无光。”
贾母:“……”
宝玉闻言,如遭雷殛,几乎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心头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林妹妹要搬去东府,这不行,绝对不行!如果去了东府,他就再也见不到林妹妹了。
就在宝玉心神乱摇,就在这时,贾珩已看向宝钗以及黛玉,说道:“薛妹妹,三妹妹,搀扶着林妹妹去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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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恐惧,急声道:“珩大哥,林妹妹不能去东府。”
“不去东府,难道让你发癫气着?”贾珩沉喝一声,冷声说着,然后看向一旁的紫鹃道:“将林妹妹的衣裳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这时,宝玉转而看向贾母,泪流满面,祈求说道:“老祖宗,林妹妹她不能去东府啊。”
“珩哥儿……”贾母刚刚张嘴,却迎上一双幽沉而平静的目光,但其中的压迫感,纵然是半生见过风浪的贾母也不由心头一凛。
“老太太,林姑父在扬州助我整顿盐务以后,回京将有大用,位列庙堂,林妹妹再住在这儿受气,原本就不合适,如是再听到在府中受着欺负,我贾族该何以自处?”贾珩面色淡淡,说到最后,反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贾母闻听贾珩之言,心头“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贾珩所言。
这已经不是小儿辈的苦闹,而是族中利益所致,她那个女婿是与族中有着大用的,不能在府中住着,否则一旦听说与宝玉生气,常常流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苛虐着……
就在这时,忽听到庭院中传来一道惊怒之声,道:“孽畜!这个孽畜!让我今日结果了他的狗命!”
原来是贾政到了,在廊檐下听到贾珩之言,只觉羞愧和怒火熊熊燃烧,要将理智燃尽。
这个孽畜,断断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