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道:“杨卿,永宁伯击溃海寇,岂能有功不赏?”
礼部侍郎庞士朗从班中出来,沉声说道:“圣上,此功虽有可称道之处,但绝不足以封侯!昔日太祖定下成制,非于社稷有大功不得封以公侯,太宗朝曾有在西南、西北立下大功之人,最高也不过封侯,臣请圣上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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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侍郎方焕拱手道:“圣上,国家公爵名器,事关祖制成法,岂能因尺功而坏?常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臣素愚钝,唯请圣上三思。”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同样拱手道:“圣上,永宁伯年不及弱冠,自出仕以来,从一介白丁而至超品伯爵,圣恩隆重,亘古未有,正是其庶竭驽钝,报效社稷之时,如是一赏再赏,爵位晋无可晋,臣以为也非长久保全之道。”
而这时,随着庞士朗以及刑部、吏部两位侍郎站将出来,另外一位吏部侍郎周廷机也拱手出班陈奏。
都察院队列中的掌道御史,以及六科言官纷纷出班附和,引经据典,各种角度论证贾珩微功不足以封侯。
左都御史许庐虽未出班附和,但也留意着崇平帝的动静,如是提出封侯,显然也会上疏反对。
秦业看向一个个出班反对的廷臣,眉头紧皱,心头叹了一口气,放眼望去,子钰在朝堂上的敌对之人。
他为老丈人,还有些不好出言支持。
贾政见着这一幕,同样暗暗着急。
当初史家贤弟在西北所立的功劳,好像也没多显着,一样封侯,现在子钰怎么就封不了侯?
崇平帝看向下方一众相请的臣子,面色渐如铁石冷硬,平静无波的声音带着几许愠怒,道:“朕何时说过要封永宁伯为侯?”
庞士朗、岑惟山、科道言官:“……”
不是,这反应过激了?可天子方才明明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崇平帝冷声道:“据奏疏所言,女真亲王多铎仍在江海之上窜逃,仍有可能兴海寇前来犯我大汉海境,今永宁伯提调江南江北大营水陆兵马,整饬武备,以御虏寇,尚有不少仗要打,纵是叙功晋爵,也要等海晏河清,戎事大定!至于所谓骤赏为侯,一赏再赏云云,向使贾子钰能一年荡灭东虏,纵布衣而至郡王,朕何吝之有?”
天子此言一出,整个含元殿中鸦雀无声,旋即,众臣心头皆是一震。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荡灭东虏,封个郡王毫无问题。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众臣,沉声道:“诸卿,如今贾子钰已为永宁伯,仍可加官先予褒奖,薄酬其功,况据朕所知,其家祖先人尚无追赠,朕于心何忍?”
说白了,就是封侯的功绩显然不够,但可以追赠先人,本人加官。
礼部侍郎姚舆想了想,手持笏板,出班奏道:“圣上,永宁伯之母已追封超品诰命夫人,嘉茂懿德,其父尚未封赠,当予追谥。”
因为,在贾珩的官方履历所引用的《辞爵表》中,是贾珩之母将其含辛茹苦养大,故而当初追赠为超品诰命夫人。
而且,事实上,封赠诰命往往都是给母亲、夫人,至于对父亲,一般封赠不太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礼部议一个美谥,追赠贾珩之先考以彰遗德,另,内阁拟旨。”
说着,目光看向韩杨二人。
“微臣在。”内阁次辅韩癀,手持象牙玉笏,出班而奏道。
杨国昌见此,忍着心头的一股烦躁,也手持象牙玉笏,拱手应道:“老臣在。”
此刻的内阁,因为赵默还在北返路上,齐昆尚在巡盐,仅仅剩下首、次二辅,齐浙两党,泾渭分明。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群臣,朗声说道:“加封永宁伯、兵部尚书贾珩为太子太保,此官衔仍不足酬其功,待平靖海疆之后,另有功勋,再行叙功晋爵。”
先前,贾珩为河南总督之时,曾加兵部尚书,当时勉强官居从一品,但卸任总督之时,其实文官职衔仍然只有正二品,这也是整个大汉文臣在未入阁之前的最高官职,即正二品已是顶点,但加太子太保之后,就常为从一品。
如果不是年龄太小,而且大汉已经授予兵部尚书李瓒为少保,说不得会加个少保。
而李瓒入武英殿大学士的从一品加官,同样是太子太保。
而崇平帝的意思,先加个官衔,这次功劳先记着一部分,等攒够了封侯功绩,自是要给贾珩晋爵,毕竟这次打的是东虏,并且歼灭了满万不可敌的三百正白旗旗丁。
杨国昌以及韩癀闻言,面色都是阴云密布,拱手道:“臣等,谨奉诏。”
文臣加官从一品太子太保,可比从一品的武官都督同知贵重多了,地位堪比内阁大学士,至于追赠先考,更是光耀门楣。
这永宁伯势头太猛,的确是压不住了,而且其倡建的军机处也需尤为警惕,齐浙两党最近也要收揽知兵人才,楔进军机处才是。
崇平帝说完,心绪也有几许激动,感慨说道:“贾子钰这一仗打的好,官军镇海军水师先败后胜,可见不是我陈汉水师不堪为战,而是缺乏得力将帅统帅军兵。”
这几天,心底深处那不可示于人的一丝焦虑,彻底消散,子钰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哪怕是对上东虏,依然节节胜利,甚至可能是其并不太擅长的水战。
殿中群臣此刻听着天子的欣喜之言,心头就有些复杂莫名。
而下方的秦业闻听天子嘉勉封官之言,面上有着振奋之色。
贾政同样欣喜难言,在这庄严肃穆的含元殿中,终究忍住了手捻胡须的冲动,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太子太保,这等官衔非德高望重的社稷之臣不可授官,子钰他如此年轻,名留青史,百代流芳,按着这个势头,说不得将来配享太庙,永受香火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