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鹦鹉:完了,都完了。

随着贾珩跳入,京营的将校也领着军卒成群结队跳入水中,手拉着手开始搬运土石,而原本踯躅不前河工也开始跳入水中,敲打木桩,拦起绳索,架起横木,将蒲草滚成大埽,开始封堵缺口。

这是一种用薪柴、竹木等软草料夹以土石卷制捆扎而成的条石,常常用于构筑堤坝、抢险决口。

徐开看着这军民共下水抢险的一幕,眼前一时有些模湖,抬头看天,此刻天穹灰蒙蒙的,不知有多少雨水还在酝酿,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也不知是雨是泪,将斗笠取下,解开蓑衣放在一旁。

快步来到正在忙碌的军卒前,抱着一块儿石料,费力地向着河堤而去。

“老爷,老爷。”身旁的长随心头大急,连声唤着,但却怎么都唤不住。

此刻,整个大堤上的军卒、民夫全部动员起来,扛着土石木料向着河堤而去。

经过连夜奋战,直到将明时分,河堤上的决口终于被堵住。

而贾珩也领着一众军卒登上了河堤,看向半个泡的发白,嘴唇乌青的京营将校,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对上一双双疲惫的眼神,高声道:“宋大人,着人煮好姜汤、米粥,给大家暖暖身子,莫要惹了风寒。”

河水的问题在于失温,一直泡在水里,体温逐渐流失,筋疲力尽,然后被水冲走,会水也不行。

宋暄连忙应道:“大人,已经在煮着了,这就端过来。”

说着,与焦景行几人领着一群县吏,端过一个个碗,跟着众将校递送过去。

“都督。”就在这时,刘积贤递过来一碗,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碗,大口喝着。

就在贾珩正在开封府城的南北大堤上抢修河堤时——

此刻,开封府城,晋阳长公主府

已至子夜时分,内宅三厅中灯火通明,铭以牡丹花卉的鹤形宫灯,在四方点起,将一道丰美雍丽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

翠髻如云、浮翠流丹的丽人伫立窗前,抱着手,眺望着外间不停下着的雨,雨水打在芭蕉树上,时而风来,大片芭蕉树叶上的雨水哗啦啦落下,在灯火映照下泛着晶莹光泽。

丽人忽而丹唇轻启,问道:“几天了?”

元春低声道:“殿下,七天了。”

小主,

晋阳长公主绮丽玉容上霜色宛覆,轻轻叹了一口气,丹唇抿着,轻声道:“内务府准备的物资都送过去了。”

怜雪接话道:“殿下,都转运至开封府衙,由官府着人转送给沿河的军民。”

晋阳长公主说话间,盈盈转身过来,丽人宛如牡丹花芯的柔美脸蛋儿上,浮起担忧之色,低声道:“这雨下个不停,别出什么事儿才好,泗州那边儿听说出了大事,一城被淹,死伤无数。”

泗州被淹的消息,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已经传的开封城满城尽知,甚至一些士绅开始拖家带口地收拾了细软,逃离了开封城向着洛阳逃去。

贾珩对此事也没有太反对,只是着官府在开封府城说,总督行辕驻节河堤,誓与大堤共存亡。

一些家在开封府城的普通百姓,无处可去,也就离不得开封府城。

就在这时,在不远处坐着出神的咸宁公主,说道:“姑姑,要不我去河堤找先生……”

“不行,他走之前,格外叮嘱过。”不等咸宁公主说完,晋阳长公主柳眉倒竖,凤眸瞥了一眼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玉容微顿,樱唇翕动,想要辩白几句,但对上那双严厉的眼神。

晋阳长公主幽幽说道:“安生在家里等着,他不会出事儿的,现在乱跑,反而让人分心。”

此刻,几人虽没有说,但却没有一个说要离开开封府,返回洛阳。

晋阳长公主默然片刻,转头看向元春,说道:“元春,你明天带着湘云和探春还有婵月,一同坐马车,先回洛阳,这边儿有些险了。”

她和咸宁在这儿就是,不能让婵月还有两个贾家的小姑娘也担着风险。

元春闻言,丰润白腻的玉颜倏然色变,心头一紧,颤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旋即,摇了摇头道:“殿下,我留在这里等着珩弟,哪也不去的,三妹妹和云妹妹年岁还小,让她们和郡主先回洛阳罢。”

晋阳长公主目光凝了凝,一时无言。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下的清眸闪过一抹疑惑之光,隐隐觉得哪里不寻常。

她和姑姑留在这里,一来因为先生在这儿,要与先生相守,二来她们毕竟是陈汉公主,这元春也要留在这儿做什么?

晋阳长公主对上那双柔波潋艳的莹润目光,默然了一会儿,幽幽叹道:“也好,明天让婵月还有探春、湘云她们回去。”

元春那天对他的痴恋,她也瞧见了一些,几是任由他在床上胡闹,让摆着什么姿势就……

还有情动之时的……洪水决堤。

“娘亲,我哪也不去,我就和你在一块儿。”

就在这时,从竹帘后,传来小郡主轻轻柔柔的声音,青裙少女此刻清丽眉眼间满是认真之色,说着走到晋阳长公主身前,拉着晋阳长公主的胳膊。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呢?”晋阳长公主蹙了蹙修丽的眉,凤眸看向清河郡主,语气略有些许愠怒。

然后,忽地心头异样了下,目光转而投向李婵月身后的探春以及湘云,讶异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探春英丽的眉蹙着,明眸中眼神坚定,说道:“长公主殿下,珩哥哥现在还在大堤上,我怎么好独自回去?我在这儿等着珩哥哥回来。”

湘云也来到元春身旁,轻声道:“大姐姐,洛阳那边儿都玩腻了,这边儿的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等珩哥哥回来,等我们去大相国寺玩啊。”

咸宁公主眉头微蹙,也不知为何,只觉心底的古怪之意越来越浓郁了。

晋阳长公主轻叹道:“不定洪水什么时候决口,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

话虽是如此说着,但一时也没有劝。

……

……

淮安府,清江浦

离河道衙门只有两箭之地的高宅,被黑夜笼罩,只有东南角的庭院一角还亮着灯火,此刻外间风雨大作,竹影摇曳,而抄手游廊上四方雨水宛如雨帘,自檐瓦上汇聚的雨水涓涓成股而下,落在见着凹坑的青砖上,藤萝垂挂的花墙上更是大半天浸湿,而角落里的几株月季花也早已花朵掉落在草丛中。

书房中,红木书架立于悬挂着各式卷轴图画的墙壁上,条形书桉后的一方太师椅上,南河总督高斌一身绯红官袍,头戴黑色乌纱帽,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望着桌上的烛火,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