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月底,贾政今日在家休沐,此刻坐在书案之后,一身锦袍圆领斓衫,头戴方布头巾,书生打扮,手里拿着一本《朱子集注》,面色冷肃,目光严厉地看向宝玉,问道:「明日就是府试,你准备的如何了?」
宝玉面色惮惧,嗫嚅说道:「回老爷,复习的差不多了,只是进学堂日短....」虽然得蒙国子监举人教导,但学习需得日积月累,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整顿,贾家族学——崇文馆,不再说原着那般混乱不堪,而是人人发奋争先,以图科举出身,宝玉置身其间,如同坐牢。
「那我考考你。」贾政面色一肃,沉声道。
宝玉心头打了一个突儿,只觉后背渗出冷汗,手足冰凉。俨然如后世被老师抽查背诵课文的小学生。
就在贾政「刷刷」翻起手中的书籍,正要摘选一段询问宝玉时,忽地从外间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让宝玉如闻天籁:「老爷,傅家二爷来了。」
傅试这几天频繁来拜访贾政,一来是勤加走动,以免感情疏淡,二来也是询问自家外放为官的事宜。
随着贾珩总督河南军政,傅试的心思活泛起来,打算在河南谋个差事,以六品通判的京官,外放之后,起码要升上一升。
贾政将手中《朱子集注》放下,儒雅面容上见着异色,瞥了一眼宝玉,道:「你站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宝玉心头又是一紧,连忙老实应着。
贾政出了书房,这时,傅试在小厮的引领下,从抄手游廊而来,快行几步,拱手作揖道:「东翁。」
贾政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笑道:「请至书房叙话。」
说话间,引着傅试进入书房。
傅试一见宝玉,脸上堆起宛如春风般的和煦笑意,拱手道:「世兄也在这里?」时人对座师、房师之子敬称为世兄。
宝玉尽管不喜傅试的世故、圆滑,但贾政在此,也只得乖巧上来行礼,瞥了一眼笑意吟吟的傅试。
暗道,这位傅大爷比起其妹傅秋芳那等闺阁琼秀,真是差的远了。贾政道:「我在考察他的功课。」
傅试上前搀扶着宝玉,笑道:「后天就是县府两试,世兄天资聪颖,才情绝艳,可一展身手了。」
贾政摆了摆手,端起茶盅,抿了
一口,说道:「什么大展身手,只要不给我这丢人现眼就是了,天天在学堂一呆半个月,也不知是不是贪玩嬉戏学进去了多少。」
当着自家门生的面,虽然训斥着宝玉,但终究还是点出了宝玉近日长期在学堂读书的「事实」,这对经常在后宅脂粉堆里厮混的宝玉,无疑是最新印象的一次修正。
傅试笑道:「世兄年岁尚浅,进学倒也不急,想来在下十七岁才得进学。」
贾政邀请着傅试坐下,仆人奉上香茗,抬眸见傅试欲言又止,情知有事,转头对着宝玉,皱眉训斥说道:「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回去念书备考?」
「是,父亲。」宝玉如蒙大赦,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着小厮出了书房。傅试问道:「东翁可听到京中的奏疏?」
贾政面色凝重,说道:「如何不知?现在京中立嫡风波闹得沸沸扬扬,我在通政司见了不少议立国本的奏疏。」
提及此事,贾政叹了一口气。
天子因中原之乱吐血晕倒,按说也该立着国本,以备不测,但他纵有此心,也无法上疏建言。
「未知东翁之意?「傅试问道。
「这浑水不能趟,隆治年间,夺嫡惨烈,前车之鉴,犹为不远。」贾政面色恍惚了下转而说道:「这几天,原工部一些同僚,联络我,想让我上疏附和,我如今在家中读书,也有相躲是非之意。」
傅试点了点头,目光现出容智之芒,道:「东翁所言甚是,如今大爷执掌京营,刚刚封着伯爵,一时国朝瞩目,风头无两,东翁如这时上疏参与此事,只怕引起轩然大波。」
他正要过来劝说,这几天风向隐隐有些不对,而且刚刚听到消息,奏疏尽数被宫里留中不发,还有听说魏王去请安,并未见得圣上。
在外间的流言中,并没有崇平帝「严厉」的敲打之言。
「前日,我已向子钰去了书信,叙说此事,并举荐你外放河南。」贾政想了想,看向傅试,低声道。
傅试面色一喜,起身,拱手道:「多谢东翁荐举。」
京兆府下的诸县,最近不可谋划,如能去河南外放为官,其实也不错。
就在这时,廊檐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平姑娘在外等候,说着送来了大爷的信。」
贾政与傅试两人闻言一愣,继而心头惊喜交加。贾政连忙问道:「信呢?」
说话间小厮将书信递将过来。
贾政接过书信,看着上面所署日期,说道:「这是六天前的书信。」说着,打开火漆,从中抽出笺纸,阅览起来。
而傅试凝神瞧着贾政的神色,哪怕知道这是六天前的书信,应该还没有见到先前的荐举,可仍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