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宝钗另外一个丫鬟文杏端上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来到近前,低声道:“姑娘,洗洗脚,该睡了。”
宝钗应了一声,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兔子喂了没?”
贾珩先前送着宝钗一对儿兔子,如今一眨眼也有许多时日,已长大了许多,而且还有下崽儿的迹象。
“晚饭那会儿就喂着了。”文杏讷讷应道。
宝钗觑见欲言又止,一副似有话要和自己说的莺儿,看向文杏,道:“将热水放这儿,你也早些歇着罢,让莺儿伺候我就是。”
文杏也不疑有他,离了屋中,歇着去了。
莺儿弯下身来,给宝钗去着鞋袜,忧心忡忡道:“姑娘,这样瞒着也不是个事儿,太太为着姑娘的事儿,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再如二太太那般。”
作为宝钗的贴身丫鬟,自然对贾珩和宝钗的事儿收之眼底,甚至还帮着望风。
宝钗水润杏眸似有秋波微漾,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能拖一天是一天,明天我和他商量商量。”
今日所见,才知他的一番苦心,娶她为正妻,才有着请封诰命的可能,如是为妾,什么都不会有着。
至于功封郡王,这没有三两年,谁也说不准,但如为正妻,那么就可随着他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那时她和秦姐姐就能平……嗯,她也会一直敬着秦姐姐的。
莺儿柳叶细眉微垂,压低了声音,出着主意道:“大爷既然说过,如实在不行,就和太太说一声,姑娘不妨和太太交个底?”
在她想来,与太太说着,太太多半也是乐见其成。
“还没到那一天,等他立了功劳,向宫里求着圣旨。”宝钗螓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她何尝没有想过,但需得缓缓透露这个消息,否则贸贸然的,妈再去逼问他给个名分,或是宣扬的府中尽知,那时她反而不好见着他。
其实,现在也挺好的,虽然有些偷偷摸摸。
莺儿低声支支吾吾道:“那姑娘和大爷也注意着些,我就怕,就怕……”
后面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先就红了脸。
就怕什么,无非是怕着二人干柴烈火,珠胎暗结,那时候奉旨成婚不成,就成了奉子成婚。
而且,两个又是亲昵,又是开锁的,难保不会……
宝钗心思慧黠,在这吞吞吐吐中瞬间就明白其意,芳心一跳,如梨芯白腻的脸蛋儿绯红如霞,嗔怒道:“你……你胡吣什么呢。”
却是不由想起那天在马车上,那指间抵进,撩拨心弦,还有那一抹惊心动魄的……
忽觉娇躯微软,水润杏眸羞意泛起,遂不敢再想。
莺儿脸颊也有些红扑扑,低声道:“总之姑娘和大爷心头有数就好,别再有了……”
那珩大爷好像也不是那般骗人身子就不负责的登徒子,如是和姑娘有了夫妻之实,应也会对姑娘负责的吧。
“你还说!别……别说了。”宝钗听着「有了」二字,只觉芳心狂跳,脸颊彤彤如火,羞恼说着。
几是三言两语就有了画面,少女甚至在心湖中已经倒映出一幕有了身孕,大着肚子的一幕。
这她也……太不知羞了。
莺儿也知道自家姑娘真要作恼起来,是不好相与的,不再多言,帮着宝钗擦干脚,伺候着宝钗上床歇息。
……
……
却说另外一边儿,李纨在丫鬟素云和碧月的相陪下,心思复杂地回到所居住院落,坐在里厢梳妆台前,铜镜中倒映着一张秀美、温宁玉容。
素云在身后帮李纨去着头上的簪饰,倒也不多,几下子,盘起的发髻顿时如瀑布松散开来,披于两肩,乌青郁郁,柔顺和美。
而镜中的花信少妇,比之先前,不施粉黛的脸蛋儿多了几分凄然。
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抚着眼角和脸颊,李纨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怔怔失神。
一品诰命夫人,她这辈子许也封不着的吧?
素云道:“奶奶,洗洗脚,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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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收回心头的一些怅然心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坐在床榻上。
在素云和碧月的侍奉下,解开身上兰色绣梅花的褙子,鞋袜去掉,现出一双白嫩的脚来,放入铜盆,顿见热气腾腾中,见着涂着凤仙花汁的玉趾,五趾纤白,红艳如霞。
这位花信少妇,身上所穿服饰皆为澹雅之色,然而借着一簇烛火细瞧,可见里衣上分明绣着一小朵红牡丹。
素云一边帮着李纨洗着脚,一边感慨说道:“奶奶,这珩大奶奶真是好命呢,她才过门没多久,现在已是一品诰命了。”
今日之事,不仅仅对凤纨这些当家太太冲击不小,在丫鬟眼中也有一番感慨。
李纨两弯柳叶眉下,美眸中倒映着的高几上的一簇烛火,似乎轻轻晃了下,低声喃喃道:“是啊,一品诰命呢。”
素云却没有听出这语气的复杂,笑了笑凑趣道:“等兰哥儿将来为官作宰,也能向朝廷给夫人请封个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