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净面皮上,虽刻意保留着同为贾族中人的担忧之色,但眼角鱼尾纹上流溢的喜色,却早已出卖了真实心情,喜上眉梢,就好似过年了一样。
秦可卿则已蹙起秀眉,绚丽如霞的脸蛋,白纸如曦,将莹润如水的目光,悄然投向殿外,似要穿越重重时空。
不怪秦可卿不知其中厉害,秦可卿再是信任贾珩,骤听内阁阁臣扬言“靖诛国贼”,而国贼竟是自家丈夫时,心难免要揪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玉容上,反而浮起不解之色,她并不觉得皇兄会怎么着他,只是大过年的,提什么“国贼”?
咸宁公主幽艳、清冷眉眼之间,同样萦起关切,暗道,先生怎么会和内阁首辅争执起来?
宋皇后压下心头的惊疑,珠圆玉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夏守忠,你亲自去熙和殿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
除夕佳节,前殿为着政务争执得不可开交,后宫自也不能轻歌曼舞,不闻不问。
夏守忠低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
忽地,又从殿外迎面进来一个内监,禀道:“娘娘,前殿杨阁老和几位大人弹劾云麾将军,百官都在说云麾将军祸乱天下,要铲除奸佞呢。”
说来,在内监离开熙和殿时,正是群臣出班弹劾贾珩的高潮。
当然,说是百官,其实也就齐党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以及翰林院的清流出来弹劾,但弄得声势浩大。
但这些哪是内监可知?
果然此言一出,殿中诰命、命妇,心头惊异难言,暗道,贾家莫非要倒大霉了?
一些命妇再看贾母等贾家众人的目光就变了,多少有些玩味与幸灾乐祸。
而更多的目光,则落在坐于贾母身侧,着二品诰命服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是云麾将军贾珩之妻——秦氏。
“老姐姐,她就是那贾珩之妻吧?看着倒是有几分颜色。”南安太妃身旁坐着的一个头发花白,锦服华裳的老妪,好奇问道。
此人是理国公府的太夫人,也就是柳芳之母——孙氏。
南安太妃笑了笑,目光带有几分深意,道:“是,是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之女。”
作为贾府老亲,南安太妃通过他人之口,对贾珩这位新任宁国之主及其亲卷,还是要了解一些的。
孙氏的儿媳妇儿,即柳芳之妻唐氏轻声道:“娘,这些小门小户之女,向来以姿色、艳丽而称道,但在后宅,并不是长长久久之意。”
方才她就看着了,这般妖娆、艳丽,哪里是娶妻娶贤的意思?
想来那位云麾将军也是少年慕艾,为女色而迷。
南安太妃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虽说是这个意思,但那位宁国之主,原是宁府庶支,这位秦氏还是和他订的娃娃亲。”
孙氏笑了笑道:“穷人之家不好娶亲,早定婚事,也是有的。”
事实上,正在暗中对着秦可卿以及贾母指指点点的,并不仅仅是南安太妃几人,还有其他诰命女卷,都在打量着那容姿妍美、愁眉不展的女子。
八卦、嫉妒原就是女人的天性。
秦可卿这般姝丽绝色,落在不少年轻一些的诰命夫人眼中,心头未尝没有一丝嫉妒。
宋皇后一时间也担忧起贾珩,她儿子才与那贾珩有所联络,过了这个年,就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这贾珩要再出了什么事……
就在坤宁宫中一众诰命女卷,心思各异等候夏守忠返回之时。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夏守忠去而复返,近前,躬身行礼,唤道:“娘娘。”
宋皇后忙将一双美眸投了过去,目带相询之色。
夏守忠道:“娘娘,贾云麾也出班弹劾了杨阁老,并五问杨阁老,请陛下罢免其职,并与群臣争执,杨阁老倒似是被问住了……”
说着,就将细情道了出来。
比起几位内监,只是简单叙说经过,这位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明显是有见识的,而且记忆力也不错,将方才所见复述出来。
整个坤宁宫中,陷入一片宁静,或者说是疑惑、惊讶。
以诰命女卷的政治智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这一番对峙,意味着什么。
但就是偏偏觉得,好像、大概、也许,这贾珩没有吃大亏?
宋皇后拧了拧秀气的柳叶眉,柔声道:“陛下呢?陛下怎么处置的?”
这时,这句话也将坤宁宫中的诰命女卷唤醒,是了,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天子心意。
夏守忠语气就带着几分复杂莫名:“陛下并未作处置,只是好言安抚了贾云麾,让贾云麾为阅兵扬武之事好好筹备,然后就吩咐传宴了。”
“这……”
殿中诰命女卷,一时间,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不是没有诰命女卷领悟出一些意味。
晋阳长公主丹唇忽启,声音如飞泉流玉一般清冷、悦耳:“圣上可曾对杨阁老说什么?”
此言一出,宋皇后、端容贵妃都看向夏守忠。
“不曾。”
夏守忠轻轻道出了两个字,但却恍若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坤宁宫中的命妇意识到某种信号。
命妇或许不懂政治风向,但她们会看态度。
嗯,女人:我要的是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