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位兵部尚书不会看不出来。
韩癀道:“臣附议。”
崇平帝沉声道:“允奏。”
因边事吵吵闹闹一阵之后,还是落实在户部今年的秋粮解运上。
就在这时,户部侍郎梁元出班奏道:“圣上,臣户部侍郎梁元有奏。”
崇平帝凝了凝眉,说道:“梁卿,可有何事?”
梁元道:“启禀圣上,漕运总督杜季同发函至户部,漕粮北运,运力不足,请求户部筹船协助,另请求延期一月,臣以此事重大,还请圣上定夺。”
漕粮运于神京,都有期日,不是说什么失期当斩的无稽之谈,而是错过那个秋藏的日期,再加上路上耽搁,就容易造成一些耗损,彼时,这个亏空就需要有一个说法。
户部肯定不会认领,这就落在了漕运总督衙门头上,而杜季同作为堂官,自是责无旁贷。
崇平帝闻听,面色微顿,目光审视着梁元,半晌无语。
以这位天子的心智,隐隐察觉到这其中的名堂。
因为杜季同为漕运总督,直接就可以上疏,由通政司转递,由户部代陈,当然也不是不行。
被上首的崇平帝目光注视着,梁元心头微惧,但面上不动声色。
这就是梁元背后指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的高明之处,并没有直接提及贾珩,而是以漕粮北运一事为切入点。
目的也没有别的,不仅仅是敲打贾珩,给贾珩添堵,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排雷。
果然就有礼科给事中胡翼,上前朗声说道:“圣上,自今夏以来,朝廷转运边事的粮秣糜费甚巨,据臣所知,京中诸仓皆已见底,如是耽误了秋粮入仓,只怕京中粮价飞涨,人心惶惶,还请圣上明鉴。”
“朕记得,漕运衙门麾下有漕粮卫为之驱驰、奔走,杜季同递交户部的札子呢?”崇平帝面色澹漠,声音平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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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道:“圣上,札子臣已带来,漕运衙门的漕粮卫时过境迁,大多不堪漕运输粟之苦,逃亡者众,自崇平二年就已乱象丛生。”
这自是铺垫甩锅,从那时候就开始,而且还是今上继位以来。
漕运总督杜季同也不过履新四年,纵要追究责任也不好下手,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这边厢,戴权下来,接过梁元手中札子。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垂眸读着,然而阅览罢,脸色逐渐铁青,冷笑一声,说道:“杜季同说漕粮卫只有七万多人,大小船只也仅仅剩八千余艘,且都是破旧不堪,原四成转运之任都是由齐王接洽,托三河商会转运,仅此一项,可为朝廷省银六十八万两,诸卿,朕是不是还要赏赐他?
这杜季同是那孽子观政之后才领着漕运总督,说不得彼等早已沆瀣一气,上下勾结。
众人听这语气不对,群臣竟无一人敢应对。
漕运总督品级定为正二品,堪比一部尚书,这等朝廷大员牵涉得方方面面众多。
沉默许久,内阁首辅杨国昌出班奏道:“圣上,老臣记得五年前,漕运不畅,南粮屡屡失期,京师每至冬至,常有贵粮、少炭之忧,幸圣上当初慧眼识才,钦点了这杜季同,杜季同自督漕运以来,京师已五年不曾有贵粮之事生。”
杨国昌自不会说,当时是他举荐其人,崇平帝允之。
崇平帝皱眉说道:“可这五年恰恰是东城所谓三河帮高歌勐进,肆虐愈烈的五年,杜季同真的不知?”
杨国昌沉吟了下,说道:“漕粮卫已废弛许久,杜季同去漕粮卫时,只有两万余人,五年整顿下来,堪称苦心经营,况三河帮盘踞东城,明面以商贾身份行事,也不易甄别。”
一旁的内阁次辅,吏部尚书韩癀面色微顿,心头就有哂然。
这是提前让齐党干将和三河帮切割了,真是好手段。
杨国昌位列首辅,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对户部钱粮如数家珍,手下也非尽是庸碌之辈。
如杜季同就是其人手下一员干将,与三河帮有所勾连,自是要倾全力以保。
可以说陈汉比之贾珩前世的明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因立国百年,虽武勋耽迷享乐,但也因为武勋势力庞大,导致文官集团不能一家独大,为了和武勋争夺权力,必然会涌现出一些士林菁英,有才之士。
党争归党争,齐楚浙党,也不乏通达事务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