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隔墙有耳,落在一墙之隔的王夫人耳畔,脸色愈发难看,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捏着佛珠。
不知好歹,心生嫌隙?老爷这一句句,说的又是谁?
还有这位珩大爷,惺惺作态给谁看?
宝玉被奴仆、小人哄骗?
她家宝玉不是三岁幼儿!
前厅中,贾珩道:“政老爷不必如此,宝玉心智过于常人,只是他从小生在内宅,养于妇人之手,如是一直跟着老爷,耳提面命,谆谆教诲,也不会现在懵懂无知,不谙世事……好在少年心性未定,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以后当多多读书,改易周遭环境,未尝不能匡正过来。”
这一席话,有褒扬有贬抑,还有殷殷之期许,无疑彰显了贾族族长的风度。
尤其,当着一位父亲的面,论其儿子,如果一味贬抑,事后疏不间亲,为人父者,心头定是不舒服。
可一味褒扬,又显敷衍伪诈,而贾珩方才之言,则是先扬后抑,再扬,愈是诚恳、真挚之言,愈是如此。
先扬后抑,考过公考的都知,转折之后的才是重点,但你再扬一次,就显得真挚,诚恳。
哪怕凤姐都是眨了眨眼,心头也是生出几分认同之感。
“只是宝玉这性子,那是这般易改的。”
至于一墙之隔的黛玉,先前脸上那一抹笑意也渐渐淡去,罥烟眉下的明眸颤了颤,盈盈秋水倒映着深思的波光。
“还真是族长殷切之言,先前我还以为……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还以为,那位珩大哥只是拿宝二哥做筏子,不想还有这一番道理来。
当然,主要贾珩完完全全是真心话,改易环境,方能移情动性。
可以说,将宝玉这种痴愚性情的顽石,丢进行伍这样的大熔炉,如果他不被别人肛的话,任是一块儿废铁,也能炼成好钢。
贾政闻听贾珩之言,点了点头,儒雅面容上神色和缓,心头也有几分欣然。
如果旁人说这话,他还有疑虑,但这位海内闻名,最近在京中以智计百出闻名的贾子钰,断不会信口开河。
只是一墙之隔的王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如笼寒霜,捏着佛珠的手稍稍用力。
养于妇人之手,这是什么话?
这珩大爷不就是想将宝玉不成器的原因,归结于她?
嗯?
那里有些不对,她家宝玉,何时不成器了?!
宝玉才多大一点儿?
她都被这个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珩大爷给气糊涂了。
王夫人揉了揉眉心,觉得一股深深的疲倦袭上心头。
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位珩大爷,正在离间她和老爷的夫妻感情。
贾珩温言宽慰了几句贾政,而后看向那账房先生,问道:“先生,不妨继续言说。”
那位账房先生,笑了笑,而后看向吴新登,开口道:“这位吴总管,贵府这些胭脂水粉,以及后厨所用果蔬茶点,你为银库房总领,对银钱度支几何,不会不知吧?”
吴新登面色微变,急声道:“这些小样,方才琏二奶奶身旁的平姑娘都说了,不好理会,着买办去做,我统掌府中银两度支,哪里知道这些……”
“嘭……”
贾珩重重将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打断了吴新登的“甩锅”,冷声道:“那我问你,究竟是谁管这些胭脂水粉的采办事宜?”
“是……是……”吴新登被喝问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凤姐柳眉下的丹凤眼转了转,轻声说道:“珩兄弟,是柳、许两位管事。”
说着,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吴新登身后的二人。
贾珩面色冷漠,沉喝一声,说道:“来人,将二人拿了!至庭院之中,严加讯问,究竟是如何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另计核各项亏空,令尔等尽数填补至公中,否则,皆以奴仆窃盗主家财物之罪,送交衙司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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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在厅中陡然响起,带着衙门堂官的凛然之势,引得凤姐侧目而视,抿了抿唇。
而贾赦也是暗暗叫好,抬眸看着吴新登以及单大良脸上的惊惶神色,心头闪过一抹快意的冷笑,“恶人还需恶人磨!让你们两个狗奴才,还拿翠云娘舅发丧的二百两银子说嘴!”
这时,从门外涌进来四个军卒,不由分说,将吴新登张嘴欲辨的布衣中年人按倒在地。
“我们冤枉啊,冤枉……”